三人便出门下馆子，晚风裹着街边小吃摊的香气扑在脸上，谢涵沫攥着方念的小手，脚步比平时慢了些，嘴里还念叨着：“其实家里有些剩菜，热一热就能吃，何必多花这钱。”这话像极了高中时在书店，方源非要给她买夜宵的模样，嗔怪里藏着软乎乎的在意。
方源走在旁边，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里熨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跟你说了，别心疼钱。”说话间，正好路过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家常菜馆，玻璃门上贴着“锅包肉现炸”的红底贴纸，他顺势停下脚步，“就这家吧，闻着香味就不错。”
进店找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服务员把塑封菜单递过来，方源直接接在手里，指尖敲了敲纸面，抬头问谢涵沫：“想吃点什么？锅包肉怎么样？你以前就爱吃。”谢涵沫凑过来看了眼，菜单上的价格让她悄悄蹙了下眉，手指在菜品名上扫了一圈，又把菜单推回去：“你点吧，我都行，别点太多。”
方源笑着没多说，拿起笔勾了锅包肉，又添了谢涵沫爱吃的白切鸡和自己喜欢的水煮肉片，犹豫了下，又加了份孜然肉片。刚要往下翻着点第五道菜，谢涵沫赶紧伸手按住菜单，膝盖轻轻怼了怼他的大腿，声音压得低低的：“够了够了，三个人吃不完，别浪费。”
方源看她紧张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没再坚持，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转身抱起坐在旁边的方念，往前台方向走：“走，念念，咱们去挑饮料。”到了摆满瓶装饮料的冷柜前，他指着一排五颜六色的瓶子：“想喝什么？自己选。”方念踮着脚扒着冷柜边，眼睛扫了一圈，指着橙红色的瓶子：“爸爸，我要冰红茶！”
方源笑着拿了瓶冰红茶，拧开瓶盖递给他，又给谢涵沫拿了瓶果粒橙，才抱着方念走回座位。谢涵沫看着方念捧着冰红茶小口喝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就惯着他吧，小心肚子疼。”方源把果粒橙递给她，伸手捏了捏方念的小脸：“偶尔一次没事，孩子高兴嘛。”
方源刚把冰红茶递给方念，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是方源吗？”
方源猛地回头，只见一位头发半白、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个装着蔬菜的布袋子。
“您是？”方源盯着老人的脸看了几秒，记忆里的轮廓渐渐清晰，却一时没敢确认。
老人笑着走近两步，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是你高中班主任啊，你们那会儿都爱叫我‘老白’，你这孩子，连我都不记得了？”
“白老师！”方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过去，语气里满是惊喜，“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您，我当然记得！”高中时老白对他格外关照，哪怕他偶尔调皮捣蛋，也总耐心开导，这份情分他一直记着。
老白的目光落在旁边的谢涵沫身上，又扫了眼方源怀里的方念，笑着打趣：“这位姑娘，是商心慈吧？当年你们俩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小情侣’，天天形影不离的。”
方源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伸手揽住谢涵沫的肩膀，轻声解释：“老师，您记错啦，她是谢涵沫。商心慈是商心慈，您把人弄混了。”
谢涵沫也跟着笑了笑，礼貌地朝老白点了点头：“白老师好。”
“哎哟，瞧我这记性！”老白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眼里满是歉意，随即又好奇地追问，“我记得你高中跟商心慈挺腻歪的，当时全校基本都知道你们俩的事，怎么最后跟涵沫姑娘在一起了？这孩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精神。”
这话让方源瞬间语塞，这些过往复杂又细碎，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衣角突然被轻轻扯了扯——方念小手抓着他的裤子，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好奇：“爸爸，商心慈是谁呀？是跟妈妈一样好看的阿姨吗？”
方源被方念问得一怔，刚想找个话头糊弄过去，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循声望去，只见商心慈在夏琳的搀扶下站在菜馆门口，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直直地盯着他这边。
老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秒，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哦！这才是商心慈吧？好些年没见，姑娘看着圆润了些，气质倒还没变。”
方念趴在方源肩头，小手指着商心慈，又追问了一遍：“爸爸，她就是你高中时一起玩的漂亮阿姨吗？”
这话落在商心慈耳里，让她攥着夏琳胳膊的手紧了紧。她早就知道方源和谢涵沫有孩子，可亲眼看见方念黏在方源怀里、一口一个“爸爸”的模样，心口还是像被针扎了下——尤其是想到自己肚子里也怀着方源的孩子，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方源正想开口缓解尴尬，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凤金煌小跑过来，见到他就急忙说道：“总算找到你了，你今天还没吃治腿的药呢……”话说到一半，她才注意到桌边的谢涵沫、门口的商心慈和夏琳，声音猛地顿住。
四个女人的目光瞬间在空气中交汇——谢涵沫握着饮料瓶的手微微收紧，眼底带着几分警惕；商心慈眼神复杂，有委屈也有不甘；夏琳护在商心慈身边，看向谢涵沫的目光带着敌意；凤金煌则皱着眉，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老白站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瞅瞅抱着孩子的方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当年在学校就不老实，现在居然跟四个女的牵扯不清，还都没领证，真是个“法外狂徒”！他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叹气：“年轻就是好啊，精力真旺盛……”这话虽轻，却恰好飘进了方源耳朵里，让他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老白见这局面实在没法掺和，连忙摆了摆手：“你们吃，你们吃，我老婆子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不打扰了哈！”说完就拎着菜袋子快步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给方源递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刚走，服务员就端着菜陆续上桌，金黄酥脆的锅包肉、油亮的白切鸡、飘着红油的水煮肉片……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方源看着四个各怀心思的女人，赶紧拿起筷子打圆场：“这菜刚上还热乎着，估计大家都没吃饭吧？一起坐下来吃点，别浪费了。”
谢涵沫没说话，只是默默往方念碗里夹了块锅包肉；商心慈犹豫了一下，在夏琳的搀扶下坐到了对面；凤金煌也顺势拉开旁边的椅子。四个女人难得默契地没反驳，毕竟站着更尴尬，方源看着满桌的菜，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刚才点得多，不然这场面更局促。
方念坐在椅子上，看看商心慈，又瞅瞅商心慈，凤金煌和夏琳，脆生生地喊了句：“阿姨们好！”
这话一出口，桌上瞬间静了静。夏琳最先皱起眉，她今年才18，正是爱美的年纪，哪里听得惯“阿姨”这个称呼，语气带着点娇嗔：“哦……小朋友，叫姐姐好不好？”
凤金煌也跟着点头，她和商心慈都是21岁，和谢涵沫同岁，被个四岁的孩子叫“阿姨”，心里也有点别扭：“对呀，叫姐姐更亲切。”
商心慈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显然也认同这个说法。方念眨了眨眼，看了眼方源，见爸爸没反对，立刻改口，甜甜地喊了声：“姐姐们好！”
方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拿起碗给每个人都盛了点汤：“先吃饭，先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刚扒了两口米饭，胳膊就被人怼了一下——凤金煌凑过来，压低声音瞪着他：“你前天拽我衣服的时候，把我肩带扯坏了，这事你打算怎么算？不得给我买条新的？”
方源头也不敢抬，只敢埋着头干嚼米饭，含糊地“嗯”了一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他这边还没应付完凤金煌，对面的商心慈又开了口，语气带着点酸意，又有点试探：“方源，这么多姐姐围着你，还有涵沫在这儿，我们谁算‘正宫’啊？照这么看，是不是得叫你一声‘皇上’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谢涵沫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连方念都停下了咀嚼，好奇地看着方源。
方源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磕在碗沿上，几粒米饭滚落在桌布上。他僵着身子，感觉四道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自己身上——谢涵沫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商心慈的眼神带着几分逼问，凤金煌抱着胳膊等着看戏，连夏琳都支棱着耳朵，一副“看你怎么说”的模样。
“这、这话说的哪儿跟哪儿啊。”方源干笑着摆手，手忙脚乱地给商心慈夹了块白切鸡，“小商你刚出院，吃点鸡肉补补，别瞎想。”
可这话根本没起到安抚作用，凤金煌先嗤笑一声：“补什么补？人家问的是‘正宫’，你转移话题倒是挺熟练。”她说着，“连肩带都能扯坏，现在倒装起糊涂了？”
方源心里臭骂道：“谁给我下药的？真是看笑话不嫌事大。”
方念听不懂大人们的弯弯绕，只觉得气氛不对劲，小手拉了拉谢涵沫的衣角：“妈妈，爸爸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谢涵沫摸了摸儿子的头，抬眼看向方源时，语气软了些却带着分量：“方源，有些事确实该说清楚。我跟你这么多年，念念都这么大了，不是一句‘别瞎想’就能过去的。”
商心慈也跟着点头，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声音轻却坚定：“我不是要跟谁争，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得知道自己爸爸身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夏琳见状，立刻帮腔：“就是！方源哥哥，心慈姐姐怀了你的孩子，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含糊下去吧？”
方源脑子嗡嗡作响，一边苦了这些年的谢涵沫，一边是正怀着自己孩子的商心慈，还有个扯不清的凤金煌，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抓着头发叹气：“你们先别吵，给我点时间……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可这话没人信——凤金煌翻了个白眼，商心慈别过脸不说话，谢涵沫只是默默给方念擦了擦嘴角，眼底的光却暗了几分。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可没人再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