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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蝉鸣渐歇,《诗经》课的初遇

九月的风总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明明还残留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却又裹着教学楼后梧桐树的清香,轻轻漫进高三(2)班的窗户。苏松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本深棕色牛皮笔记本 —— 封面边缘已经被他摸得有些发软,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个小小的 “松” 字,是爷爷生前教他写的隶书,横平竖直里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歪扭。

他不爱在课堂上走神,却总忍不住记录在旁人眼里 “没用” 的细节。比如此刻讲台上语文老师陈默的袖口,沾着圈淡淡的粉笔灰,像是不小心蹭上的云;前排男生李明宇转笔的弧度,笔杆在阳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每转三圈就会顿一下,像是在跟谁打暗号;窗外那棵老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有片叶子正挂在枝头晃悠,风一吹就颤颤巍巍,却偏不肯落下来。苏松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九月三日,晴。梧桐叶悬而不落,蝉鸣稀,如余音。”

笔尖刚落,陈默的声音就像浸了晨露的溪水,漫过教室的喧嚣:“今天我们从《郑风?野有蔓草》开始。大家先翻到第二十三页,跟着我读一遍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教室里响起参差不齐的读书声,苏松也跟着读,声音轻轻的,像怕惊到什么。他喜欢《诗经》,不是因为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考点,而是喜欢诗里藏着的 “慢”—— 比如 “零露漙兮” 里的露珠,要慢慢凝结,慢慢在草叶上滚;比如 “清扬婉兮” 的美人,要慢慢走,慢慢在晨光里出现。不像高三的日子,总被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催着跑,连呼吸都要快半拍。

正读到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教室后门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学生打闹的喧哗,是帆布鞋踩在地板上的轻响,混着书本摩擦的沙沙声。苏松下意识抬头,看见一个女生站在后门门口,手里抱着本精装版的《诗经》,封面是淡蓝色的,印着细细的蔓草纹,像把诗里的草叶裁下来贴在了上面。

女生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扣得整整齐齐,发尾剪得很齐,垂到肩头,风从窗户吹进来,拂起她耳边的碎发,她却没抬手拨,只是微微低着头,朝着陈默的方向轻轻颔首。阳光落在她身上,把衬衫染成了暖白色,像把月光揉进了布料里。

“这位是新转来的白墨同学,” 陈默放下手里的书,笑着招手,“之前在邻市的重点中学就读,成绩很优秀,尤其喜欢古典文学。白墨,你先找个空位坐下,我们正好讲到《诗经》,你要是有想法,一会儿可以跟大家分享。”

白墨点点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谢谢老师。” 她抱着书,沿着过道慢慢走,目光扫过座位时,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 —— 那是班里常年空着的位置,因为后面靠近垃圾桶,总有些异味,没人愿意坐。可白墨却像没闻到似的,轻轻拉开椅子,把书放在桌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

苏松的目光忍不住跟着她走,直到白墨坐下,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笔已经停了很久,笔记本上只写了 “白墨” 两个字,还是下意识写的。他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读诗,可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后面瞟 —— 白墨正低头看着《诗经》,手指轻轻划过书页,好像在跟诗里的字说话。

“我们再读一遍,这次要注意‘清扬婉兮’里的‘清’字,” 陈默的声音把苏松的思绪拉回来,“这个字不是简单的‘清澈’,是带着灵气的,像山泉水流过石头,又像月光落在水面上,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在清晨的草地上遇到这样一位女子,会是什么感觉?”

教室里安静下来,没人说话。高三的学生早就习惯了 “标准答案”,对于这种 “想象题”,总有些不知所措。苏松却想起刚才白墨站在后门的样子 —— 晨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微低头的模样,好像真的有 “清扬婉兮” 的感觉,不是惊艳,是舒服,像春风拂过脸颊,不知不觉就放松了。

“白墨同学,你来说说看?” 陈默忽然点名,“你之前在原来的学校,应该也学过《诗经》,有没有自己的理解?”

白墨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站起来。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翻开手里的《诗经》,找到《野有蔓草》那一页,指尖点在 “零露漙兮” 上:“老师,我觉得‘零露’不只是写景,是在说‘相遇的偶然’。露珠早上才会有,太阳一出来就会蒸发,就像相遇一样,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如果不珍惜,就会像露珠一样消失。所以后面才会说‘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因为偶然,所以才觉得珍贵。”

教室里静了几秒,然后有人小声议论起来。苏松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 他之前读这首诗时,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没敢说出来。他总觉得,诗里的 “偶然” 不是巧合,是 “刚好”,刚好在清晨遇到,刚好看到露珠,刚好心里有欢喜,所以才会 “适我愿兮”。

“说得很好,” 陈默眼里闪过赞赏,“文学的魅力就在于此,每个人都能在诗里找到自己的‘理解’。白墨,你坐下吧,以后有想法,随时可以跟大家分享。”

白墨坐下时,正好对上苏松的目光。苏松赶紧低下头,心脏却跳得快了些,像有只小鹿在心里撞。他假装翻书,却听见后面传来轻轻的翻页声,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 白墨好像在写什么。

下课铃响时,陈默刚走出教室,班里就热闹起来。有人围到白墨身边,问她原来的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学习秘诀。白墨耐心地回答,声音依旧很轻,却不敷衍,有人问她问题时,她会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像对方说的每句话都很重要。

苏松没有过去,他还坐在座位上,看着笔记本上的 “白墨” 两个字,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很好看,像诗里的字。他想起白墨手里的《诗经》,想起她刚才说的 “相遇的偶然”,忍不住拿起笔,在 “白墨” 旁边写了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你也喜欢这句?”

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松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白墨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抱着那本《诗经》,封面上的蔓草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 我只是觉得这句写得很好,” 苏松有点紧张,说话都结巴了,“你刚才说的‘相遇的偶然’,我也很同意,就是…… 就是没敢说。”

白墨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像盛满了星光:“没关系啊,诗本来就是自己心里的东西,不用说出来也没关系。” 她把手里的《诗经》轻轻放在苏松桌上,翻开到《野有蔓草》那一页,苏松看见书页空白处写着几行娟秀的字:“晨露易逝,相遇难逢。故珍惜每一次‘刚好’,每一次‘适我愿’。”

“这是我爸爸教我的,” 白墨指着那些字,语气里带着点怀念,“他是大学教古典文学的老师,我小时候总跟着他读诗,他说诗不是用来背的,是用来‘懂’的,懂里面的人,懂里面的事,懂里面的心情。”

苏松看着那些字,忽然想起自己的爷爷。爷爷是个老教师,退休后总在家门口的老槐树下教他读诗,爷爷说 “诗里有生活”,比如 “采菊东篱下”,就是爷爷在院子里种菊花的样子;比如 “举头望明月”,就是晚上跟爷爷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的样子。那时候他不懂,现在却忽然懂了 —— 诗里的东西,其实都在身边,只是需要慢慢找,慢慢懂。

“我爷爷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苏松抬起头,看着白墨的眼睛,“他说诗里有生活,比如‘梧桐更兼细雨’,就是下雨天,我跟爷爷坐在窗边看梧桐树的样子。”

白墨的眼睛亮了亮,像发现了宝藏:“对!就是这样!比如‘零露漙兮’,就是早上上学时,看到草叶上的露珠,亮晶晶的,像星星掉在了上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从《野有蔓草》聊到《邶风?静女》,从读诗的感受聊到家里的故事,苏松发现,他和白墨有很多一样的想法,甚至连喜欢的诗句都差不多。比如白墨喜欢《静女》里的 “俟我于城隅”,说 “等一个人的感觉,很温柔”;苏松也喜欢这句,因为小时候总在老槐树下等爷爷回家,那种 “期待” 的感觉,和诗里写的一模一样。

上课铃响时,白墨才想起要回座位,她拿起《诗经》,笑着对苏松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读诗,我还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想跟你分享。”

苏松点点头,看着白墨走回座位,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字,又看了看白墨留在桌上的《诗经》印记 —— 那是书脊压在桌面上的痕迹,像蔓草的影子。他忽然觉得,这个九月的上午,好像真的有诗里的 “相遇” 落在了他的生活里,不是偶然,是 “刚好”,刚好他喜欢读诗,刚好白墨也喜欢,刚好她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刚好她们都懂诗里的 “慢”。

窗外的梧桐叶终于落了下来,轻轻飘在苏松的窗台上。他捡起叶子,夹在笔记本里,正好夹着写着 “白墨” 的那一页。阳光落在叶子上,把叶脉照得清清楚楚,像诗里的字,一笔一划,都藏着温柔。

第二节课还是语文课,陈默继续讲《野有蔓草》,这次他让大家分组讨论 “诗里的相遇和生活中的相遇有什么不一样”。苏松转头看了看后面的白墨,正好白墨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白墨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诗经》,又指了指苏松的笔记本,像是在说 “我们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