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沼泽地，像一口煮烂的锅，灰白雾气浮在表面，咕嘟着腐臭。雪鬃兽的蹄子一踩下去，淤泥就发出“唧咕”一声，仿佛底下有张嘴在吸人。苏清鸢拽紧缰绳，兽蹄抬起时带起黑水，溅在藤甲上，立刻被药膏弹开，发出酸涩的“滋”声。
她回头，十名藤甲卫排成一列，没人说话，只听见藤甲摩擦的“咯吱”和心跳。藤甲是连夜编的，固土藤还泛着青，兽筋缝隙里抹满黑褐色药膏，像给藤条穿了一层臭泥壳——却救命的壳。阿石走在最前，石刀横咬在嘴里，空出的手不断拨开芦苇，刀背碰着秆子，“嚓嚓”响，像蛇在警告。
“前面就是木屋。”他含刀低声说，嘴一动，刀柄便抖。
苏清鸢点头，手探入怀，魂魄石贴着胸口，冰凉。她指腹一抹，蓝光像火星溅出，周遭固土藤随即轻颤，叶片“沙啦啦”竖起——埋伏在左前方七步、右后方九步，人数不详。她收回魂石，抬手，十个人立刻停步，像被一刀斩断的流水。
“三人一组，散开。”她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藤甲卫听见，“刀不出鞘，先听动静。”
木屋杵在空地，烂木板发黑，像竖着的烂牙。门虚掩，缝里漏出一点跳动的黄火。苏清鸢推门，吱呀——声音拖得老长，像锈刀刮骨。火光照出石桌，三长老端坐，嘴角堆笑，眼底却冷。四名亲信贴墙立，短矛靠在腿侧，矛尖淬毒，幽绿得发腥。
“清鸢姑娘，”三长老抬手，指节粗大到几乎捏不住木杯，“进来烤火，沼泽夜里寒。”
苏清鸢没动，藤甲卫已散成半月，堵了后门侧窗。她抬下巴，一名护卫上前，石刀背敲在三长老腕上，“咔”一声脆响，木杯坠地，酒泼出，地面瞬间被蚀出小坑，白烟刺鼻。三长老笑容裂了，脸皮抖出褶子，像干树皮被掰断。
“这就是你的诚意？”苏清鸢嗤笑，脚尖碾了碾腐蚀出的坑沿，石屑碎成粉。
“动手！”三长老暴喝，声音卡在半截——固土藤已破窗而入，藤条像被激怒的蛇，缠住最近两名亲信的脚踝，倒吊而起，毒矛“当啷”落地。屋外芦苇丛同时翻倒，三十余名伏兵蜂拥，骨刀高举，却在藤甲前吃了瘪——刀砍上去，“噗”地被弹回，只留下浅白痕，连藤丝都没劈开。反震力让骨刀崩口，一名敌人虎口裂血，刀飞半空，被阿石反手接住，顺势柄砸面门，鼻血喷在藤甲上，被药膏辣得惨叫。
苏清鸢没给敌人愣神的机会，魂石高举，蓝光炸裂，固土藤疯长，藤条横扫，抽翻一片。她本人直取三长老，两步跃过石桌，掌心凝冰，寒气逼得人睫毛结霜。三长老抽匕首反刺，刀尖未近，手腕已被冰刺钉穿，血珠刚冒出就冻成红珠，滚落在地，叮当作响。
“毒瘴、幼兽、陷阱，”她声音比冰更冷，“一笔笔，今天算清。”
三长老跪倒，疼得面孔扭曲，却还在狞笑：“你以为赢定了？下游水源已放毒囊，一个时辰后，三族都得喝我的洗脚水！”
话音未落，远处马蹄雷动，赤焰的吼声随风卷来：“毒囊已捞，放心！”火光映出他高举的手，掌中拎一串黑皮袋，袋表毒泡翻滚，却不再威胁任何人。三长老脸色瞬间死灰，双膝软成泥。
苏清鸢抬手，藤甲卫齐动，将残敌反剪押跪。她收魂石，蓝光熄灭，固土藤随之静止，像完成任务的猎犬，安静伏地。她俯视三长老，声音不高，却字字砸耳：“你败了，败给这些你以为可以随便牺牲的族人。”
银凛带后援赶到，第一眼先扫苏清鸢——藤甲沾血，却无一处破口。他松口气，翻身下马，石斧往地上一杵：“藤甲卫，首战成名。”
苏清鸢侧头，看向十名护卫，他们站得笔直，藤甲在晨光下泛深绿，像十棵被战火锤炼过的老树。她抬手，重重拍在阿石肩甲，药膏与血混溅：“从今天起，你们不叫藤甲卫。”
她顿了顿，声音扬起，盖过风声：“叫‘生根军’——扎根在家园，谁敢来犯，就缠死谁！”
十人齐吼，声浪掀动芦苇，叶片“沙啦啦”响，像千万面小旗在应和。阳光穿透雾层，照在生根军身上，藤甲油亮，血迹未干，却闪着生生不息的光。沼泽地不再阴冷，风卷过，带来清冽土腥，像新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