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短暂的安全感,被那几行陌生的脚印彻底打破。陈启的心沉了下去,疲惫的身体再次绷紧。他仔细检查了脚印,它们来自洞外,停留片刻后似乎又离开了,方向不明。是谁?吴镜玄的另一个棋子?还是这片废墟中其他的幸存者,或者……更糟的东西?
他不敢大意,将林瑶转移到方尖碑后方一个更隐蔽的角落,用能找到的碎石稍微遮掩。然后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洞口附近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装置——几块稍微触动就会滑落的碎石。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金属基座上喘息。怀中的水晶碎片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清凉,脑海中的低语也未曾停歇,不断重复着“补充能量”的警告和建议,却没有任何关于如何获取能量的具体信息。
能量……他到哪里去弄能量?难道要像之前在锈蚀峡谷那样,去猎杀那些畸变体或者黑色藤蔓?以他现在的状态,那无异于自杀。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方尖碑。这古老的造物沉默矗立,基座上的符号明灭不定,仿佛一个饥渴的巨兽,等待着投喂。他尝试着将手按在冰凉的碑体上,集中精神,试图像之前沟通“秩序之源”那样与之建立联系。
没有反应。他体内的“深潭”死寂一片,左眼也空空如也。现在的他,与这蕴含高等科技的造物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瑶伤势恶化,看着这最后的避难所能量耗尽,然后一起走向终结?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浅薄,肩颈处的暗红侵蚀似乎因为离开了方尖碑近距离的安抚,又开始隐隐躁动,边缘泛起不祥的、如同烧灼般的细微红光。
陈启立刻扑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林组?林组你怎么样?”
林瑶没有回应,只是无意识地蹙紧眉头,身体因为痛苦而微微蜷缩。她的生命体征正在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微弱。
不能再等了!
陈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站起身,再次将手按在方尖碑上。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沟通”或“引导”,而是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意志,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精神力量,连同那份不容失去同伴的强烈执念,狠狠地“撞”向那片沉寂的“深潭”!
这是一种自杀式的尝试!他要在那冻结的力量核心中,强行榨取出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能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哪怕代价是彻底摧毁这力量的根基,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
“呃啊——!”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左眼深处传来,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裂!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鸣音!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意志的燃烧中,那片死寂的“深潭”深处,似乎真的被撼动了一丝!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冰冷到极致的能量流,如同被挤压出的最后一点牙膏,艰难地、缓慢地,顺着他的手臂,流向与方尖碑接触的掌心!
这并非他之前那种充满毁灭意蕴的寂灭力量,而是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本源的某种……存在之力?是构成“寂灭之种”最基础的“材质”?
他不知道,也顾不上思考。他只知道,这缕微弱的能量,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
他将这缕能量,连同自己燃烧的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方尖碑!
“嗡——!”
方尖碑基座上的几何符号猛地亮起!光芒不再是柔和的白色,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陈启力量同源的暗蓝光泽!整个碑体轻微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共鸣!
成功了?!
陈启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就感觉那缕能量流如同石沉大海,瞬间被方尖碑吸收殆尽!而基座符号的光芒在短暂亮起后,只是稍微稳定了一些,明灭的频率减缓,却远未达到“能量补充”的程度。
他榨干自己换来的,仅仅是让这“基石”多维持片刻!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击垮。他腿一软,瘫倒在地,左眼传来如同被剜去般的剧痛,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失败了吗?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方尖碑似乎因为吸收了那缕特殊的能量,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基座上一个原本黯淡的、代表“医疗”或“净化”的符号,突然单独亮起了稳定的白光!
一道柔和的光束从那个符号中射出,精准地笼罩住昏迷的林瑶!
光芒中,林瑶肩颈处的暗红侵蚀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滴,虽然未能完全消散,但其躁动的势头被明显遏制,颜色也似乎淡化了一丝!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
这变化微乎其微,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方尖碑,用他献出的那缕能量,优先稳定了林瑶的伤势!
陈启趴在地上,看着这微弱却真实的奇迹,眼角难以抑制地湿润了。值得……哪怕只是这细微的好转,他拼上一切的尝试,也值得!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林瑶的伤需要更彻底的治疗,而“基石”的能量依旧匮乏。
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洞口那灰白的光线,以及外面未知的世界。
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出去!必须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中,找到能为“基石”充能的方法,或者找到治疗林瑶的途径。无论外面等待着的是什么,是陌生的脚印主人,是游荡的怪物,还是吴镜玄的陷阱,他都别无选择。
微光下的抉择,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沉重。
他最后看了一眼在光束笼罩下暂时安稳下来的林瑶,将她往方尖碑后方藏得更深了些,然后将那块依旧散发着清凉的水晶碎片,郑重地塞进了她的手中。
“等我……回来。”
他用沙哑的声音留下这句话,然后握紧了一根从废墟中捡来的、还算坚硬的金属短棍,拖着伤痕累累、力量尽失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洞窟,踏入了那片被灰白光线笼罩的、充满未知的废墟荒野。
他的背影在洞口的光线下被拉长,显得如此孤单,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