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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西南大集”虽已闭市,但作为大宁王朝的心脏,这座城市依然在另一种节奏中呼吸。

万家灯火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勾勒出这座雄城连绵不绝的轮廓。

靠近皇城的金水河无声流淌,倒映着两岸稀疏的灯光和远处皇城巍峨的暗影,水波微澜,仿佛在低语着九州第一帝国的秘密。

就在这金水河畔,与富丽堂皇的天宝阁主楼相距不过百步之遥,一家名为“一碗小馄饨”的店铺孤零零地亮着暖黄的灯火。

在这寸土寸金、非巨贾豪商不得立足之地,出现这样一家平民食肆,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

店铺门面并不算小,甚至比内城许多酒楼还要宽敞几分,但陈设极其简单,原木的桌椅擦得发亮,却空荡荡地无人落座。

灶台上的大锅冒着袅袅白气,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面食与骨汤香气,飘荡在清凉的夜空气中。

店铺门口,一个穿着灰布旧衣、满头白发杂乱、眼窝深陷紧闭的老者,佝偻着身子,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静静地拉着一把旧二胡。

琴弓摩擦琴弦,流淌出的调子不成篇章,零碎而苍凉,像是在随意拨弄着夜的寂静,又像是在诉说着某些无人能懂的往事。

他从未睁开过眼,也从未对任何来往的人有过反应,就好像整个街道都与他隔着一层屏障。

街坊邻里间早有传言,说这老瞎子非但眼盲,只怕又聋又哑,是个“三不全”的可怜人。

店内,老板娘越娘子正倚在柜台边,就着灯火翻看一本泛黄的旧书。

她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绣着缠枝莲纹的比甲,乌云般的秀发松松挽了个髻,斜插着一根普通的木簪。

她容貌算不得倾国倾城,却十分耐看,眉眼温润,皮肤细腻,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清秀婉约。

此刻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她也不急不躁,神态安然,偶尔抬眼望一下门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掠过那拉二胡的老者时,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

这家馄饨店一个多月前开业时,并非这般光景。

起初,人们或是好奇于这地段竟开起馄饨铺,或是被越娘子那温软笑容和带着吴侬软语口音的大宁官话所吸引,生意很是红火了一阵。

越娘子手脚麻利,馄饨馅料调得鲜香可口,汤头更是醇厚,价格也公道。

她性子似乎也开朗,闲暇时喜欢与客人们闲聊几句,说说南方的风物,或是听听北地的趣闻,家长里短,气氛很是融洽。

然而神京城虽治安靖平,终究少不了些纨绔子弟和市井无赖。

见越娘子一个貌美妇人独自经营,起初只是些言语上的轻佻,或“不小心”碰碰她的手肘。

越娘子起初不欲多事,往往笑笑便过去了。

直到约莫半月前,一个家中略有背景的浪荡子,带着几个帮闲,竟直接堵在店里,嚷嚷着要纳越娘子为妾,言语放肆,手脚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

就在越娘子柳眉微蹙,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店门口那从未有过动静的老瞎子,忽然停下了不成调的二胡。

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人影一晃,便已挡在了越娘子身前。

店外的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为首的浪荡子和几个帮闲便就已经被扔了出去,跌落在店外的青石板路上,摔得鼻青脸肿,哀嚎不止。

自始至终,老瞎子没有说一个字,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做完这一切后,又默默地回到门口的小马扎上,重新拉起了他那破碎的调子。

事情最终自然还是闹到了神京府衙。

但那浪荡子家中的那点势力,在这藏龙卧虎的神京实在算不得什么,加之问询街坊四邻,都说是那几人滋事在先,老瞎子充其量是“护主心切”,而越娘子更是楚楚可怜,无可指责。

最后府尊大人也只能和和稀泥,训诫几句了事。

但经此一闹,流言蜚语便传开了。

有人说这店铺邪门,那老瞎子怕不是个妖怪;

也有人猜测定是越娘子背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靠山;

更有人纯粹是怕惹麻烦上身。

渐渐地,熟客们不敢再来,好奇的人们也望而却步。

这“一碗小馄饨”便迅速门前冷落鞍马稀,成了这金水河畔一个突兀而寂寞的存在。

越娘子却似浑不在意,依旧每日按时开店,直到子时过、丑时将至才关门歇业,仿佛开店不是为了营生,倒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此刻,丑时将近。

越娘子合上旧书,正准备起身收拾,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老瞎子的二胡声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呜咽起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街道上部分灯火。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国子监生员常穿的月白色襕衫,头戴同色方巾,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但气质温润澄澈,一看便知是位读书人。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转向门口拉二胡的老者,微微躬身,语气温和地问候道:“瞎爷爷,晚上好。”

一如既往,老瞎子毫无反应,就像只是一尊会拉二胡的墨家机关人,连琴声都未曾有丝毫变化。

年轻学子似乎早已习惯,也不在意,直起身便迈步进了店里,脸上自然地露出笑容,对着柜台后的越娘子道:“越姐姐,还好你没打烊,给我来碗鲜肉馄饨,饿得紧哩。”

越娘子抬头见是他,脸上绽开真诚而温暖的笑意,甚至驱散了店里的几分清冷:“是公子禾啊,快坐。今日散学这么晚?等着,热汤一直是现成的,马上就好。”她声音软糯,语调轻柔,听着便让人觉得舒服。

化名“公子禾”的周梓瑜,熟门熟路地在一张靠里却又能看到门口位置的桌子旁坐下。

他这身国子监生的行头以及这个身份,自然是完美的伪装。

谁能想到,此刻这个看似为学业所困的年轻学子,竟会是几个时辰前还在紫宸殿中批阅奏折、执掌九州生杀予夺的当今圣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