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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不再是意识的休憩地,而是变成了沸腾的油锅。

陶乐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充满痛苦与低语的漩涡。左肩那缕灰色气流在失去了他微弱意识的引导后,并未沉寂,反而像是被某种外来的、冰冷而宏大的意志点燃,开始在他濒临崩溃的经脉与残破的丹田内,疯狂地奔流、冲撞!

这不再是温和的修复,而是一种霸道的、近乎夺舍般的改造!

“呃……啊——!”

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他依旧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他的身体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无意识地剧烈抽搐,皮肤表面,一道道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脉络般的纹路时隐时现,那是地狱契约的力量,正顺着灰色气流开辟出的、或者说污染出的路径,强行灌注他的四肢百骸!

与之对抗的,是他残存的本能,是那微弱的东方真元在绝望地坚守着最后的阵地,是灵魂深处不肯屈服的意志在发出呐喊。但这一切,在那混合了灰色气流的、狂暴的地狱能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在被无形的巨力碾碎又重组;他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灼热如岩浆;他的意识碎片在痛苦的风暴中飘摇,偶尔捕捉到一些扭曲的画面——

……燃烧着永恒烈焰的荒原,无数扭曲的灵魂在哀嚎……

……一座由黑色水晶构筑的、直插血色天空的宏伟宫殿……

……一个端坐于白骨与熔岩王座之上的、笼罩在无尽阴影与威严中的模糊轮廓,其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一双纯净到极致、却蕴含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仿佛由光构成的眼眸……

这些碎片交织碰撞,带来更多的混乱与痛苦。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最后一点自我意识即将被这内外交攻的痛苦和混乱彻底磨灭,即将沦为某种黑暗力量的容器时——

“嗡……”

他胸前那沉寂了片刻的地狱契约,再次散发出一股相对“温和”的、带着某种引导意味的冰冷波动。这股波动如同一个熟练的工匠,开始梳理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狂暴能量,将它们强行约束、压缩,按照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轨迹,向着他的丹田气海汇聚!

这不是拯救,而是……筑巢!

地狱契约,似乎要将他的身体,改造成为一个能够容纳、并逐步释放其力量的基座!

剧痛达到了顶峰,然后骤然减弱,转化为一种深沉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重塑过的酸麻与虚弱。那狂暴的能量流最终在他近乎碎裂的丹田处,强行凝聚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缓缓旋转的能量漩涡。

这个漩涡一成,他体内那横冲直撞的痛苦立刻平息了大半。左肩的灰色气流似乎也完成了某种“引导”任务,重新缩回伤口深处,变得比之前更加微弱,但那股奇特的浑浊暖意却依旧存在,仿佛一个冷眼旁观的见证者。

陶乐的身体停止了抽搐,瘫软在冰冷的岩石上,气息依旧微弱,但某种本质上的东西,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他不再是那个纯粹依靠东方修真法门行走世间的外卖员了。他的体内,被强行种下了一颗来自地狱的“种子”。

---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刻意放轻却依旧难掩沉重的脚步声,将陶乐从深度的昏迷与改造后的虚弱中,再次拉扯回现实。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慢慢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下空洞顶部那些散发着幽蓝、惨绿光芒的苔藓,它们投下的光线,勾勒出五道高大、却显得颇为狼狈的身影轮廓。

是去而复返的兰斯洛特小队。

他们显然经历了一番艰难的跋涉,铠甲上的泥污更多,破损处也增加了不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魂未定。那名受伤的理查德骑士脸色更差了,几乎是被同伴半抱着前行。

他们停在距离陶乐藏身之处大约十几米外的地方,没有再贸然靠近。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比复杂地聚焦在刚刚苏醒、瘫软在地的陶乐身上。

警惕、疑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们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敬畏?

兰斯洛特站在最前方,他已经重新戴上了头盔,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下依旧锐利的碧蓝眼眸。他手中的光焰长剑并未举起,但剑柄被他握得很紧,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沉默,在双方之间弥漫。只有地下暗河永恒的水流声,以及远处那片化为废墟的河滩方向,隐约传来的、如同巨兽沉睡般低沉的呼吸声——那是远古子嗣并未离开,只是暂时沉寂的证明。

最终,是兰斯洛特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透过面甲,带着一丝金属的共振,以及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情绪: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与他之前质问“异乡人”时,含义已然截然不同。

陶乐想扯动嘴角,回一句惯例的调侃,却发现连做出这个简单动作的力气都匮乏。他只能微微转动眼球,看向兰斯洛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送……外卖的……” 这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充满了荒诞而讽刺的味道。

兰斯洛特头盔下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但此刻,他似乎也明白,追问下去不会有结果。

他的目光扫过陶乐身上那更加破烂的蓝色工装,扫过他左肩那虽然不再散发净化白光、却依旧透着诡异灰败的伤口,最终,停留在他虽然虚弱、但似乎……气息本质发生了某种蜕变的身体上。

刚才那古神子嗣降临的毁天灭地景象,以及陶乐那一道引发子嗣迟疑的灰色光线,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这个东方人,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契约携带者”那么简单。

“那份契约,”兰斯洛特换了一个问题,语气凝重,“它对你做了什么?”

陶乐感受着丹田处那个缓缓旋转、散发着冰冷与不祥的微小漩涡,心中一片冰冷。他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大概……是强行给我上了个‘人身意外险’,受益人……是地狱那种。”

兰斯洛特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陶乐身上那股新生的、虽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黑暗气息,那与普通黑暗生物截然不同,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本源。这让他心中的忌惮更深。

“你救了我的队员。”兰斯洛特忽然说道,语气复杂,“在溶洞,还有刚才。”

陶乐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应。救了吗?或许吧。但那更多是求生本能下的顺势而为,或者说,是体内那股混乱力量不受控制下的结果。

“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兰斯洛特抛出了橄榄枝,但条件紧随其后,“但你必须交出契约,并接受教廷的监管和调查。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异乡人。带着那份契约,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灾祸的源头,就像刚才那样。”

交出契约?接受监管?

陶乐心中冷笑。先不说这契约现在几乎与他半融合,能否交出还是个问题。就算能,交给教廷,然后呢?被当成异端绑在火刑柱上净化?他可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兰斯洛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淡漠:“我的路……我自己走。”

兰斯洛特眼神一厉:“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没有我们的帮助,你根本走不出这片地下世界!而且,你现在的状态……”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刻,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远处的古神子嗣,也并非来自他们任何一人。

而是来自陶乐身后那片深邃的黑暗!来自那条他们来时经过、此刻准备沿原路返回的通道!

“嘶嘶嘶——!”

一种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如同潮水般从通道深处涌来!伴随着的,是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蛛网粘液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紧接着,在通道入口处那幽暗的光线下,无数双闪烁着嗜血红光的、拳头大小的眼睛,密密麻麻地亮了起来!

“警戒!”兰斯洛特瞬间将陶乐的问题抛在脑后,厉声大喝,所有圣骑士立刻结阵,面向通道入口,如临大敌!

只见从通道中,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出了数十只体型巨大、如同小牛犊般的地下魔蛛!它们通体漆黑,甲壳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八只长满刚毛的节肢移动迅捷无比,狰狞的口器开合,滴落着具有强烈麻痹和腐蚀性的毒液!

而在这些魔蛛的后方,一个更加庞大的阴影,缓缓从通道中挤了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魔蛛女王!它的腹部臃肿无比,布满了恶心的花纹,八只复眼闪烁着狡诈而残忍的光芒,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那些普通的魔蛛如同得到命令,立刻如同黑色的浪潮,向着圣骑士小队,以及他们身后瘫软的陶乐,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前有魔蛛浪潮,后有(可能随时再次苏醒的)远古子嗣,旁边还有一个状态诡异、敌友难分的东方契约者!

兰斯洛特小队的处境,瞬间跌落到了新的谷底!

而瘫倒在地的陶乐,看着那汹涌而来的魔蛛浪潮,感受着丹田处那因为外界威胁刺激而开始加速旋转、散发出一丝冰冷而狂暴吸力的暗红漩涡,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这些黑暗生物……它们的能量……是否能被……吞噬?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

地狱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