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栖梧、离珩三人自空间门户中踏出,并未直接返回魔域,而是出现在了玄天宗内一处僻静的山崖之上。
下方云海翻腾,远处仙山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正是玄天宗核心地带的景象。
显然,离阙并未将空间通道的另一端直接开在魔宫。
他刚稳住身形,数道流光便自主峰方向疾驰而来,落在山崖之上,化为玄胤、玄溟、苍溟等玄天宗核心长老的身影。
几位长老面色依旧残留着方才广场上的些许尴尬与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急切与期盼的神情。
玄胤真人作为宗主,率先上前一步,对着离阙郑重拱手,语气极为恳切:
“离阙师弟,今日多亏你与栖梧师侄力挽狂澜,否则我玄天宗乃至天下正道,恐遭大劫!此恩,玄天宗上下铭感五内!”
他绝口不提之前的冲突与不快,直接将功劳和恩情摆在了最前面。
离阙神色平淡,微微颔首:“分内之事,玄胤师兄言重了。”
玄胤真人见他态度疏离却不失礼数,心中稍定,连忙趁热打铁,语气更加诚挚:
“师弟,如今诡异能量肆虐,危机四伏,修真界正值用人之际,更是需要师弟你这等定海神针坐镇!
你虽已辞去长老之位,但凌墟峰一直为你保留着,一草一木皆如往昔,从未有外人踏足!”
他目光热切地看着离阙:
“恳请师弟看在天下苍生、看在玄天宗昔日情分上,暂且留步,于凌墟峰歇息坐镇!
宗门定当以最高礼遇相待,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也好让我等有机会弥补昔日亏欠,更便于追查那诡异能量的线索!”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他们见识了离阙深不可测的实力,也看到了他对栖梧那有效的约束力,若能将他留在玄天宗。
无异于请回了一尊真正的守护神,更能极大提升玄天宗在修真界的威望与话语权!
至于面子?在绝对的实力和利益面前,面子可以先放一放。
离阙尚未开口,一旁的栖梧却微微蹙起了眉。
凌墟峰?那是师尊过去在玄天宗的清修之地,他自然记得。
峰高万仞,终年积雪,清冷孤寂,一如师尊本人。
让师尊重回故地暂住,他并无太大意见,毕竟比魔宫环境更适合师尊休养,也更便于探查那诡异能量(此物似乎对玄天宗小乾坤界情有独钟)。
但让他也留在玄天宗?
栖梧赤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
他对这个所谓的“仙门正宗”可没有半分好感,满眼的虚伪做派,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他不适的所谓“灵气”。
若非为了师尊,他一刻也不愿多待。
然而,他并未立刻出言反对,只是将目光投向离阙,等待师尊的决定。
无论师尊如何决定,他都会遵从。
只是若师尊留下,他必定也要留下护卫左右,绝不可能让师尊独自身处这群伪君子之中。
离阙冰蓝色的眼眸扫过玄胤等人热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目光,又看了看下方云雾缭绕的玄天宗景象,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明白玄天宗挽留的用意,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心如明镜。
但玄胤有句话说得对,那诡异能量确实需要彻查,而其源头或线索,很可能与玄天宗,与小乾坤界密切相关。留在玄天宗,确实更为便利。
至于过往恩怨……于他而言,早已如云烟过眼,并不萦怀。留下与否,只取决于是否必要。
“可。”离阙淡淡吐出一个字,算是应允了暂住。
玄胤等人大喜过望,几乎要松一口气!
但离阙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吾居凌墟峰即可。栖梧,”他转向身旁的魔尊,“血樱阁可还空置?”
当年栖梧还是玄天宗大弟子时,因其性情跳脱、功法渐偏,为免非议,便自行请命居于此地,远离核心区域。
后来他堕魔离去,此地便一直空置,甚至被视为不祥之地。
离阙让栖梧住回血樱阁,其意很明显:
我可以留下,但我徒弟也要留下,并且他依旧不住核心区域,维持着与玄天宗的距离。
玄胤等人脸色微微一僵。让魔尊栖梧留在宗门内,哪怕是在外围,也如同在身边放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陨星!但此刻他们哪敢说半个不字?
“空置!一直空置!”玄胤连忙道。
“我即刻派人前去打扫安置!定让栖梧师侄住得舒适!”
“不必。”栖梧冷冷开口,拒绝了玄天宗的人插手。
“本尊的地方,自己会处理。”
他对于住回血樱阁并无异议,甚至觉得正好,清静,省得看见那些碍眼的人。只要离师尊不算太远即可。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看向离阙,赤瞳中的桀骜收敛,语气是外人从未听过的、带着真切敬意的询问:
“师尊,您伤势未愈,凌墟峰寒气重,可需弟子……”
他想问是否需要弟子随侍左右,或是将魔宫中的暖玉榻等物搬来。
离阙微微摇头,打断了他:“无妨。清静即可。”
栖梧便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应道:
“是,师尊。弟子就在血樱阁,师尊若有任何吩咐,弟子顷刻便到。”
他这番恭敬顺从的态度,再次看呆了玄胤等人。
这真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拧人脖子、嚣张跋扈的魔尊栖梧?
在离阙面前,竟温顺得像换了一个人!
离阙点了点头,对玄胤道:“如此,便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玄胤连忙道。
“师弟肯留下,乃是宗门之幸!我这就亲自为师弟引路前往凌墟峰!”
“不必。”离阙再次拒绝,“吾自行前往即可。”
说完,他不再多言,身形微动,便化作一道清淡的流光,向着记忆中凌墟峰的方向而去,瞬息间便消失在云海之中。
栖梧目送师尊离去,直到那抹清影彻底消失,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当他再次转向玄胤等长老时,脸上的那份恭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魔尊固有的冰冷与睥睨。
“血樱阁,本尊自会处理。”他丢下这句话,甚至懒得多看这些长老一眼,黑袍一卷,魔气涌动,便向着相反方向、那处偏僻山谷掠去。
山崖之上,只剩下玄天宗几位核心长老,面面相觑,心情复杂无比。
请神容易送神难。
离阙师尊虽答应留下,却态度疏离,明显不愿与宗门有过多牵扯。
而那位魔尊……更是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将这两位“大佛”暂时留在了宗内。
玄胤真人长叹一声,语气复杂:
“传令下去,凌墟峰与血樱阁方圆百里列为禁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离阙师弟与……栖梧师侄清修。”
“是。”诸位长老心情各异地应下。
玄天宗,因为两位特殊客人的归来,即将迎来一段微妙而紧张的时期。
而此刻,凌墟峰巅,风雪依旧。
离阙静立於昔日常站的崖边,冰蓝色的眼眸俯瞰着云海下的宗门,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血樱阁外,魔气扫过,积年的尘埃与枯枝败叶瞬间清空。栖梧推开门,走入那满是回忆的旧居,赤瞳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师徒二人,一居清冷雪峰,一居寂寥樱谷,虽同处一宗,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