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陪……我……”
镜中那扭曲的“班主”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无声的邀请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识海。
与此同时,戏楼顶棚壁画上流淌的“血泪”愈发汹涌,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整个戏楼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原本只是麻木的无面伶人乐师们。
此刻周身开始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它们缓缓转动着平滑的“面孔”,齐齐“盯”向了离阙和栖梧所在的方位!
杀机骤起!
“雕虫小技!”栖梧眼中混沌之色翻涌,深灰色的力量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在他周身凝聚。
他一步踏前,将离阙隐隐护在身后,魔尊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与那弥漫的怨气狠狠撞在一起!
“轰——!”
无形的气浪在戏楼内炸开,吹得那些呆坐的“观众”东倒西歪,连戏台上的帷幕都猎猎作响。
然而,那些无面灵体只是身形晃了晃,怨气反而更加浓重,它们开始发出一种无声的、却直刺灵魂的尖啸,一步步逼近。
“阿梧,莫要硬拼!”离阙清冽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这阵法已被彻底激发,怨气与地脉阴气相连,蛮力对抗只会加速消耗,甚至可能引爆阴脉,波及整个村落!”
他冰蓝色的眼眸快速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那面诡异的铜镜上。
“镜中是幻象,亦是通道!那血泪是引子,它在试图将我们拉入一个由怨念构筑的‘里层空间’!
那里才是阵法的核心,也是唯一可能破解此局的地方!”
“进去?”栖梧眉头紧锁,看着镜中那自己被无数苍白鬼手拖拽的恐怖景象,语气充满了抗拒与担忧。
“谁知里面是何等陷阱?你道基未愈,我不能让你涉险!”
离阙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布阵者煞费苦心营造此地,核心秘密必然藏在最深处。
外面这些不过是受驱动的傀儡,不破核心,它们便无穷无尽。
况且……”
他顿了顿,看向栖梧,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你我同行,何惧之有?”
栖梧对上他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心中的躁动与担忧奇迹般地平复了几分。
是了,他与师尊并肩,连归寂魔渊那等绝地都闯过来了,又何惧这区区一座怨念戏楼?
“好!”栖梧不再犹豫,混沌之力收敛,转而化作一层坚韧的护体光晕,将两人笼罩其中,“我护着你,我们进去!”
离阙微微颔首,双手迅速结印,一缕极细却无比精纯的冰蓝道源之力自他指尖溢出,如同探针般刺向那荡漾的镜面。“跟我来!”
就在两人灵力触及镜面的刹那——
“嗡!”
镜面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吸力骤然传来!
同时,顶棚上滴落的血泪速度暴增,仿佛受到了牵引,化作数道血线,缠绕向两人的脚踝!
镜中那些苍白的鬼手也仿佛突破了虚实界限,猛地探出镜面,抓向两人!
“滚开!”栖梧暴喝一声,混沌之力轰然爆发,将缠绕而来的血线与鬼手尽数震碎!但他也因此身形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离阙为了确保两人不被分开,主动放缓了抵抗,两人的身影在栖梧不甘的低吼声中,被那铜镜彻底吞噬!
……
天旋地转,时空扭曲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当栖梧稳住身形,立刻紧张地看向身旁。
直到确认离阙完好无损地站在身边,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一分,他才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这里依旧是那座戏楼,但一切都不同了。
色彩是单调的、压抑的灰白,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离。
戏台、桌椅、梁柱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破败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和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
最重要的是,那些无面伶人乐师不见了。台下也没有了麻木的“观众”。
整个空间死寂得可怕,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里是……戏楼的里层?或者说,是那些怨魂记忆深处,最真实的模样?”
离阙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微光,似乎在解析着此地的构成规则。
“看那里。”栖梧指向戏台。
只见戏台之上,不再是空无一物。数十道半透明、面容模糊的身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他们有的穿着伶人的戏服,有的穿着乐师的服饰,正是外面那些无面灵体的本源神魂!
只是在这里,他们依旧没有清晰的面容,仿佛被一股力量强行模糊了身份特征。
而在这些蜷缩的神魂前方,一道相对凝实些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表演着《目连救母》的片段。
他的动作充满了绝望与不甘,正是那个班主的神魂!
“班主?”离阙尝试着呼唤。
那班主的神魂猛地一颤,缓缓转过身。
当看到他的“脸”时,即便是栖梧,心头也不由得一震。
那依旧不是清晰的面容,但他的面部,不再是彻底的平滑。
在那本该是口鼻眼的位置,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被粗糙针线缝补过的黑色痕迹!
仿佛有人强行将他的五官缝合、封闭!
那些黑色的缝痕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禁绝之力。
“嗬……嗬……”班主的神魂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离阙和栖梧,又指向自己脸上那可怕的缝痕,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哀求。
“他的神魂被‘禁言咒’的本源之力直接禁锢于此。”离阙语气沉重。
“外面的无面灵体是表象,这里的缝痕才是诅咒的核心。不解除这个,他们永远无法解脱,外面的阵法也会一直运转。”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戏楼那扇紧闭的、斑驳的大门,突然被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线透入,映照出门口一个矮小的、怯生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梳着两个羊角辫,小脸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孩童独有的好奇与恐惧。
她扒着门缝,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目光最终落在了离阙和栖梧身上。
“你……你们……”小女孩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颤抖。
“你们也是被……被‘它’抓进来的吗?”
离阙和栖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看似正常的小女孩?
“小姑娘,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离阙放缓了声音,尽量温和地问道。
小女孩似乎被离阙清冷但并无恶意的气质安抚了少许,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我……我叫丫丫,是……是山下落雨村的。
前几天下雨,我贪玩跑出来,看到这座好看的楼,就……就进来了,然后就……就出不去了……”
她说着,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这里有……有怪物!那些没有脸的叔叔阿姨,还有……还有一个穿着黑衣服、会发火的坏爷爷!他好可怕!”
丫丫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经历,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黑衣服、会发火?离阙和栖梧心中同时一动——玄阴宗掌门赵千壑?!
“丫丫别怕,”离阙走上前几步,但保持着安全距离,以免惊吓到她,“告诉哥哥,那个坏爷爷在哪里?他对你做了什么?”
丫丫用力摇头,小脸上满是恐惧:“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对着那些不能动的叔叔阿姨发脾气,说他们‘不中用’……
然后,然后他就会变得好吓人,身上冒出黑色的火……我,我都是躲起来的……”
她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指向戏台后方,那面在里层空间依旧存在、但更加古朴、布满裂痕的铜镜:
“我有时候,能从那镜子里,看到……看到外面……”
能通过镜子看到外面?离阙和栖梧心中更是讶异。这小女孩,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不简单。
她是如何在如此浓郁的怨念和阵法核心中存活下来的?甚至还保留着清晰的意识和对外的感知?
栖梧眼神锐利地审视着丫丫,混沌之眸微微闪烁,试图看穿她的本质。然而。
在他的感知中,丫丫身上虽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与此地同源的怨气,但神魂气息却纯净无比,确实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女孩。
这太不合常理了!
“大哥哥,你们……你们能带我出去吗?”
丫丫仰着小脸,充满期盼地看着离阙,又怯生生地瞟了一眼气息冷峻的栖梧,“我……我好想回家……”
离阙看着丫丫那纯真又无助的眼神,心中柔软处被触动。
他点了点头,温声道:“好,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轰!!”
整个里层戏楼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外界狠狠撞击着这座空间!
戏台上那些蜷缩的神魂发出无声的尖叫,变得更加透明虚幻。
班主神魂脸上的黑色缝痕疯狂蠕动,溢出丝丝黑气。
丫丫更是吓得尖叫一声,抱头蹲下,小脸惨白。
离阙和栖梧同时色变,感受到一股强大而阴冷的神识,如同冰冷的触手,粗暴地扫过这片灰白死寂的空间!
一个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直接响彻在两人的识海之中:
“两只不自量力的小虫子……竟敢擅闯我的‘无言狱’?正好,用你们的精纯神魂,来给我的阵眼……加把火!”
声音的主人,带着远超外面那些无面灵体的强大威压,赫然是——
玄阴宗掌门,赵千壑!他竟然能直接将神识探入此地?!
是丫丫的出现,还是他们之前的动作,引来了真正的幕后黑手?
局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