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音阁密室内,那破碎的微型戏楼模型仍散发着不详的余烬气息。
栖梧紧紧揽着虚弱的离阙,感受着他体内那虽被暂时压制、却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的逆转诅咒之力,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灼烧。
他混沌之眸中的杀意并未因摧毁镇物而减少分毫,反而更加炽烈——赵千壑,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
“立刻传令!”栖梧的声音如同冰渣刮过石壁,对着闻讯赶来的左右使;
“封锁北境所有通往玄阴宗的要道,启动‘万里追魂镜’,就算赵千壑躲进九幽黄泉,也要给本尊把他揪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要拘其魂!”
“是!”左右使感受到尊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怒火,不敢有丝毫怠慢,领命而去。
离阙靠在栖梧怀中,微微喘息着,手背上那淡红色的赤子图腾依旧刺目。
他尝试运转道源,却发现那诅咒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入他的时光轨迹之中,强行拔除,恐会引动更剧烈的反噬,甚至可能导致局部时光彻底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阿梧,”离阙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此诅咒诡异,非蛮力可解。赵千壑背后恐另有高人,此番打草惊蛇,他定有后手。需得从长计议……”
“计议什么!”栖梧打断他,看着离阙苍白的脸,心疼与愤怒交织。
“你现在这般模样,叫我如何从长计议?!我先去踏平玄阴宗,将那赵千壑抽魂炼魄,不信找不到解法!”
他行事向来霸道直接,尤其是涉及离阙安危之时,更是容不得半分拖延与风险。
离阙握住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冰凉的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
“玄阴宗要动,但不能盲目。赵千壑既然敢在魔宫眼皮底下布此恶阵,必有倚仗。
贸然前去,恐中圈套。况且……”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栖梧,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忘了丫丫消散前的警告吗?”
——“小心……镜子……赵千壑……他……不是在一个人……他在……喂养……镜子里面的……东西……”
栖梧身形一震,怒火稍敛,眉头紧锁:“镜中之物……”
就在这时,一名暗卫悄然现身,呈上一枚留影玉简:
“尊上,陛下,追查赵千壑行踪时,在边境一处废弃的驿站,发现了这个,上面有残留的玄阴宗灵力印记。”
栖梧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中的影像有些模糊晃动,显然是在仓促间记录。
画面中,赵千壑并非独自一人,他正恭敬地站在一面巨大的、边缘雕刻着扭曲符文的古镜前,镜面一片混沌,看不清内里。
赵千壑正将几块蕴含着精纯魂力的晶石,小心翼翼地送入镜面,那镜面如同水面般荡漾,将晶石吞噬。
同时,一个模糊、扭曲、非男非女的低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还不够……更多的‘时光本源’……打开‘门’……迎接……回归……”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他在用魂力喂养镜中之物!”栖梧脸色凝重。
“那东西在索要‘时光本源’?难道这逆生长诅咒,就是为了抽取时光之力,供养那镜中之物?”
离阙凝视着玉简中那面诡异的古镜,冰蓝色的眼眸中波澜涌动:“看来,这不仅仅是报复或修炼邪功那么简单。
赵千壑背后之人,所图甚大。‘打开门’,‘迎接回归’……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召唤,或者……接引?”
他感到手背的图腾似乎随着他的话语微微发热,仿佛与那镜中之物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无论如何,必须先稳住你身上的诅咒。”栖梧收回神识,看着离阙手背的图腾,语气斩钉截铁。他不能再让离阙冒险去探究了。
正当栖梧考虑是否要动用魔宫秘库中几样压箱底的、代价巨大的禁术来尝试压制诅咒时,右使再次匆匆来报:
“尊上,陛下!宫外有一老者求见,自称‘鬼医蒲节’,言能解陛下身上之厄!”
“鬼医蒲节?”
栖梧眉头一挑,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乃是三界中一个极其神秘的散修,医术通神,尤其擅长解决各种疑难杂症和诡异诅咒,但性情古怪,行踪飘忽,轻易不与人诊治。他怎会在此刻突然出现?
离阙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可是一位身着葛衣,手持青竹杖,腰间挂满各式小葫芦的老者?”
右使惊讶:“陛下如何得知?正是此人!”
“请他进来。”离阙对栖梧道。
“我曾于古籍中读过对其人的记载,亦曾因缘际会,间接助过其一位药童。此人虽性情孤拐,但医者仁心,信誉极佳,或许真是转机。”
片刻,一位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的葛衣老者大步走入殿中,他无视栖梧那审视而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径直走到玉榻前,盯着离阙手背的图腾看了几眼,又伸出枯瘦的手指搭上离阙的腕脉。
“啧啧,‘赤子归源咒’?还是被‘逆衍镜光’加持过的变种?”鬼医蒲节咂咂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小子,你招惹的东西不简单啊。这时光逆转之力已侵入你的道基轨迹,蛮力拔除,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时光错乱,变成个时而耄耋时而婴孩的怪物。”
栖梧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前辈可有解法?”离阙平静地问。
鬼医蒲节收回手,从腰间一个小葫芦里倒出几枚闪烁着银色光晕的细针:“根治,老夫目前也做不到。
这诅咒的源头与那镜中之物勾连太深。不过,暂时封印,保你一段时间无虞,倒也不难。”
他话音未落,手腕翻飞,那几枚银针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刺入离阙手背图腾的几个关键节点,以及头顶和心口的几处大穴。
银针之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凝固时光的波动。
离阙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顺着银针流入体内,那蠢蠢欲动的逆转之力如同被冻结般,瞬间平息下去,手背上的图腾颜色也进一步淡化,几乎看不见了。
虽然能感觉到那诅咒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封印,但那种时刻被时光拉扯的晕眩感和危机感总算消失了。
“好了。”鬼医蒲节收起银针,“这‘定光阴针’可保你三月之内诅咒不发作。
三个月内,找到下咒的源头,或者找到彻底化解之法,否则封印一破,反噬更烈。”
他顿了顿,看向栖梧,意味深长地说道:“魔尊小子,老夫救人,一是还这离阙小友昔日一段善缘,二是看不惯那镜中邪物肆虐。
据老夫所知,那‘逆衍镜光’与上古一件失落已久的、能操控时光的邪物有关。
赵千壑不过是被利用的马前卒。你们要对付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玄阴宗。”
说完,他也不索要报酬,转身便走,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只留下袅袅余音:“欲寻线索,不妨去查查‘悬镜司’的古老卷宗,或许会有所得……”
殿内,离阙感受着体内暂时平息的诅咒,松了口气。栖梧紧绷的脸色也稍缓,但眼神更加深邃。
“悬镜司……逆衍镜光……上古邪物……”栖梧喃喃自语,看向离阙,“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悬镜司了。”
离阙点头,目光坚定:“嗯。不仅要解我身上之咒,更要阻止那镜中之物降临。赵千壑,不过是这条线上,必须拔除的第一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