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砥柱中流，暗夜惊变
皇帝那道短暂苏醒后下达的口谕，如同在汹涌的暗潮中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针。秦王李瑾“会同三省处置国事”的身份得到了法理上的确认，尽管这“监国”之权仍受三省制约，但在皇帝无法亲政的非常时期，已足以让他名正言顺地掌控大局。
朝会之后，李瑾并未返回秦王府，而是直接入驻了紧邻宫城的枢密院衙署，将其作为临时的指挥中枢。他深知，此刻每一刻的松懈，都可能给敌人可乘之机。
“传令！”李瑾坐在原本属于枢密使的位置上，面色沉毅，一道道指令清晰发出，“北衙禁军、龙武卫、金吾卫，即日起进入一级战备，十二时辰轮值，严密守卫宫城及各要害部门！没有本王与三省联署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
“令兵部，八百里加急，传讯各道节度使、都督，言明陛下静养，朝局平稳，令其各安职守，谨守边陲，无旨不得擅离防区！凡有异动者，以谋逆论处！”
“令京兆尹，协同金吾卫，加强长安城内巡防，严查奸细，稳定治安，若有散布谣言、聚众滋事者，立斩不赦！”
军令如山，通过严密的系统迅速传达下去。长安城的武装力量，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新的核心高效运转起来。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心怀鬼胎的将领，在接到这措辞严厉、程序完备的军令后，不得不收敛心思，谨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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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薇坐镇银枢司，全力保障着帝国的经济命脉。
她深知，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经济稳定比刀剑更能安定人心。她以惊人的效率处理着各地涌来的公文，协调着漕运、盐铁、市舶等关键领域的运作。
“扬州第三批漕粮必须按时抵京，延误一日，漕运使革职查办！”
“蜀中盐井增产计划照常推进，所需银钱由银枢司专项拨付，任何人不得截留挪用！”
“知会‘大唐商盟’各成员，非常时期，需同心协力，平抑物价，若有囤积居奇者，即刻逐出商盟，并报官严惩！”
她的命令通过银枢司独有的快马信道和部分初具雏形的飞鸽传书系统，迅速传遍四方。得益于此前打下的坚实基础和建立的有效网络，帝国的经济体系在最高权力中枢病危的冲击下，竟奇迹般地保持着相对平稳的运行。长安东西两市的物价虽有波动，但始终被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恐慌和抢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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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福王府邸，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皇帝的口谕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李瑾雷厉风行的掌控手段，更让他们感到阵阵寒意。
“没想到……裴矩那个老狐狸，竟然会支持李瑾！”庆王咬牙切齿，脸上满是不甘和怨毒。
福王面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陛下……竟然醒了……还下了这样的口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口谕来得太巧，也太简短。陛下是真的清醒了吗？还是……有人假传圣意？
“王爷，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一名心腹不甘心地问。
“算了？”福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李瑾和林薇把持朝政，架空宗室，此乃逆行！陛下病重，谁知那口谕是真是假？就算为真，陛下若……他们便可一手遮天吗？”
他压低声音，对心腹密语道：“宫里的那条线，不能断！告诉那位郎将，时候到了，他若助本王成事，异日裂土封王，不在话下！另外……让我们在江南的人，给林薇找点‘大麻烦’，让她首尾难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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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福王紧锣密鼓布置后手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拉回了皇帝的寝宫。
深夜，一名太医令连滚爬爬地冲出寝殿，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地向守在外面的李瑾和几位重臣禀报：“殿下！诸位大人！陛下……陛下突发高热，痰壅气闭，脉象……脉象危殆！臣等……臣等束手！”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李瑾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刚刚才看到一丝希望，转眼间便又坠入深渊！
“废物！”一位老臣厉声呵斥，“太医院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非是臣等不尽心，”太医令涕泪横流，“陛下此症来得凶猛，邪热内陷，非寻常药石可解……除非……除非有对症奇药，或……或有天佑……”
寝殿内外，瞬间被一种绝望的气氛笼罩。皇帝若在此时驾崩，刚刚稳定的朝局将瞬间崩塌，所有的矛盾都将以最激烈的方式爆发！
李瑾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乱！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林薇，在听完太医令的描述后，心中猛地一动！高热、痰壅、气闭……这症状，听起来极像是严重的肺部感染引发的败血症休克！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必死之症。但是……
她脑中“万界宏观视野”急速运转，调取着所有关于古代严重感染和急救的资料。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殿下！”林薇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女……或有一法，可冒险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你有何法？”李瑾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声问道。
“陛下之症，似是邪毒内侵，寻常汤药难以直达病灶。”林薇语速飞快，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臣女曾于古籍中见过一法，名曰‘金汁灌沃’，乃取陈年特定谷物发酵所得精华，滤清后以特殊之法注入体内，或可克制此类邪毒！”
她所说的，是尝试提取极其原始、不稳定的青霉素！这是九死一生的豪赌，且成功率微乎其微，但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对抗严重细菌感染的方法！
太医令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匪夷所思！将发酵的汁液注入天子体内？这……这简直是亵渎！
“荒谬！”立刻有老臣出声反对，“此等巫医之术，岂可用于陛下万金之躯！”
李瑾也面露迟疑，这方法听起来太过惊世骇俗。
林薇迎着所有怀疑和反对的目光，眼神坚定无比：“陛下危在旦夕，常规之法已无力回天！此乃古籍所载救急之法，虽险，却有一线生机！若因我等畏惧人言，坐视陛下……我等才是千古罪人！”
她看向李瑾，目光灼灼：“殿下，请决断！”
李瑾看着林薇那不顾一切、只为救人的眼神，又看了看寝殿方向，想起父皇那枯槁的面容，一股巨大的勇气和责任感涌上心头。他猛地一咬牙：
“准！需要何物，立刻去办！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
就在林薇带着她匆忙组建的“医疗小组”，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于偏殿争分夺秒地尝试那惊世骇俗的救治方法时，张贲带来了一个更令人心悸的消息：
“殿下，公主！我们监视的人发现，福王府的心腹，半个时辰前，再次秘密会见了北衙禁军那位郎将……而且，今夜宫城西侧玄德门的守军，有异常调动迹象！”
李瑾瞳孔骤缩！
福王……这是要狗急跳墙，趁乱发动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