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食盒提手上那一点暗红,如同毒蛇的瞳孔,死死盯住了赵祯。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小心你身边的人……”
观云台的警告,竟以这种方式应验了?!这每日入口的饮食,这看似层层把关的御膳,竟然成了敌人渗透的通道?!
电光火石间,赵祯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下毒?是立刻致命的剧毒,还是慢性毒药?是观云台直接动手,还是借助了宫内某股势力?送食盒的小太监,是无意中被利用,还是本就是内奸?
他强压下立刻喊人捉拿那小太监的冲动。不能打草惊蛇!对方既然敢用这种方式,必然留有后手。贸然行动,只会让隐藏更深的敌人警觉。
必须冷静!必须……将计就计!
(承)
赵祯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疲惫慵懒的神情,他打了个哈欠,对着空荡荡的殿外喊道:“陈大伴?”
陈忠和应声而入:“官家在。”
“这莲子羹……”赵祯指了指食盒,语气随意,“朕今日没什么胃口,赏给你了。”
陈忠和一愣,御赐饮食乃是恩典,但官家神色如常,他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老奴谢官家赏。”说罢,便上前欲提起食盒。
“慢着。”赵祯忽然又叫住他,揉了揉太阳穴,“朕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你去太医院,传当值的太医过来给朕瞧瞧。这羹……先放着吧,等朕好些再用。”
他刻意表现出轻微的不适,并将羹汤留下,既暂时保住了“证据”,又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不立刻享用赏赐的理由。
陈忠和不疑有他,见官家面露疲态,连忙关切道:“官家定是近日操劳过度,老奴这就去传太医!”他匆匆退下,并未去动那食盒。
殿内再次剩下赵祯一人。他死死盯着那个精致的食盒,心脏狂跳。现在,他需要确认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不能叫别人来验毒,那会立刻暴露他已经察觉的事实。他必须自己来,或者……找一个绝对不能是内奸,且有能力验毒的人。
墨衡!天工门精通百工,或许也包括毒理?而且墨衡刚刚经过“观云台”警告信的考验(至少表面如此),其嫌疑相对较小。
他立刻让一名绝对心腹的翊卫,去将墨衡秘密带来,并叮嘱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转)
墨衡很快被带来,当他听到官家的怀疑和看到那个食盒时,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官家,天工门确有辨别常见毒物之法。”墨衡低声道。他小心地打开食盒,并未直接触碰那碗莲子羹,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银盒,打开后里面是数根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细针和一些粉末。
他先用一根乌黑色的细针探入羹中,片刻后取出,针尖毫无变化。“非是砒霜等金石之毒。”他低语。
接着,他又取了些许粉末,轻轻撒在羹汤表面,观察其颜色反应,又凑近闻了闻气味,眉头越皱越紧。
“官家,”墨衡抬起头,眼神凝重,“此羹中……被下了‘千日醉’!”
“千日醉?”
“此乃一种奇毒,取自南疆瘴疠之地的某种植物,无色无味,银针难测。服食后不会立刻发作,只会令人精神倦怠,嗜睡多梦,状似劳累过度。但毒性会逐渐侵蚀心神,时日一久(未必真是千日),便会使人神智昏沉,记忆错乱,最终……形同痴傻,于沉睡中耗尽生机!”
赵祯倒吸一口凉气!好阴毒的计策!不是立刻要他命,而是要让他这个皇帝在“操劳过度”的假象下,慢慢变成一个傻子!届时,太后或其他人便可顺理成章地接管朝政,甚至……另立新君!而外人只会以为他是因病而废,绝不会怀疑到中毒之上!
“可能解毒?”赵祯声音沙哑。
墨衡沉吟片刻:“此毒诡谲,解药难配。但既然已知是‘千日醉’,小的可尝试用针砭之法,配合几味清心解毒的药材,为官家延缓毒性,清除部分。只是……需要时间,且无法保证根除。”
“朕知道了。”赵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手的狠辣与缜密,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寒的决绝。
“墨衡,你悄悄去配药,暗中为朕施针。此事,绝不可让第四人知晓!”
“小的明白!”
“另外,”赵祯看向那碗毒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想朕‘病’,那朕就‘病’给他们看!”
(合)
当陈忠和领着太医匆匆赶到时,只见赵祯已“虚弱”地靠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太医诊脉后,果然只得出“忧思过度,心脾两虚,肝火亢盛”的结论,开了些安神补气的方子。
从这天起,赵祯开始“配合”地扮演一个日渐憔悴、精神不济的皇帝。他上朝时时常走神,批阅奏折的速度明显变慢,偶尔还会在听政时露出疲惫之态,甚至提前结束朝会。
这些变化,自然落入了无数有心人的眼中。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得更急了。太后那边依旧沉默,但偶尔瞥向赵祯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刘美虽被软禁,但其党羽仍在活动。
而赵祯,则在墨衡的暗中治疗和调理下,艰难地对抗着体内的毒素,同时保持着外表的“病态”。他利用这“病中”的相对低调,更加隐秘地推动着自己的计划。
范仲淹那边对“陇西净土”和失踪宫女的调查仍在继续,虽然缓慢,但并非全无进展。他发现那批土的源头,指向了一个与西北商队往来密切的京中富商。
墨衡对《秘篇》残片和“黑水镇”的研究也偶有灵光,他怀疑“观云台”可能是一个以精擅机关、星象、秘术为核心的组织,其据点或许并非固定一处,而是以“观星台”之类的建筑为象征。
(悬念结尾)
这天夜里,赵祯服下墨衡秘密煎好的汤药,正准备歇息,陈忠和却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份来自宫外的、没有署名的拜帖。
“官家,宫门守卫刚刚收到此物,指名要呈送官家。送帖之人放下便走了,未能拦住。”
赵祯皱眉接过拜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行清秀却陌生的字迹:
“知君有疾,特献良方。明日午时,相国寺后园,‘丹青阁’静候。惟君独来,可见真章。”
没有落款,没有身份。
但在这敏感的时刻,这封突如其来的、似乎洞悉他“病情”的拜帖,显得格外诡异。
是观云台新的陷阱?是西夏或辽国的试探?还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知晓内情,甚至可能握有解药的神秘人?
去,还是不去?
赵祯看着那行字,指尖微微发凉。他知道,又一个抉择,摆在了面前。而这个抉择,可能关乎他的性命,也关乎整个棋局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