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鸣鼓？有何冤情？”赵一青端坐于临时搬来的案桌之后，惊堂木在手，声音沉肃。
乔万泽跪拜着上前，以头触地，声音嘶哑却清晰：“草民乔万泽，叩见各位殿下，叩见赵大人！草民有滔天冤情，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赵一青抬眼仔细打量。尽管乔万泽如今瘦骨嶙峋，满面风霜，但那清瘦的轮廓和眉眼间残存的气质，依稀还能看出多年前那个琼林宴上风采卓然的探花郎模样。
“乔万泽？可是已故乔太傅之子，当年的探花郎？”赵一青微微眯起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确认，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乔万泽上前悲声道：“正是草民。”
官兵原本要驱散四周越聚越多的百姓，却被姜朗枫一挥手阻止了，他朗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既然是诉冤屈，何必遮遮掩掩？让百姓们都看着，听听，也好叫天下人知道皇上的英明，赵大人的铁面无私嘛！”他刻意将“铁面无私”几个字咬得略重。
乔万泽望向嚣张又得意的姜朗枫，咬紧牙关，随即便将三皇子姜朗枫如何设计抓捕他女儿轩辕月，如何重伤他夫人林怡君至今昏迷，最后又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女儿乔月以五马分尸的酷刑残忍杀害等等冤情，一一道来，字字血泪。
四周的百姓虽然未必清楚极乐坊内的具体细节，但“乔家小姐在东街被三皇子五马分尸”的消息，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此刻听到苦主亲口陈述，更是群情涌动，纷纷屏息，等待着大理寺卿的裁决。
“乔万泽！”姜朗枫不等赵一青开口，便嚣张地打断，声音里充满了不屑，“还要本王再说多少次？抓捕你女儿，将她明正典刑，是因为她是东越国安插在我央乾的奸细！没有因此将你乔府满门抄斩，已经是看在你父亲曾是帝师，你本人也曾中过探花的薄面上了！至于你夫人林氏……”
他嗤笑一声，语气轻佻：“那不过是个误会！本王当时以为与你们乔家过从甚密的皇长孙是假冒的，你乔家与其勾结，图谋不轨！这误伤嘛……也是在所难免。怎么，你夫人还没醒？要不这样，明日，本王赔你一个美人，保证比你夫人更年轻貌美，如何？”
“你……无耻！”乔万泽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
“啪！”赵一青重重一拍惊堂木，面色沉郁，带着怒意：“三皇子殿下！请您慎言！身为皇子，当街虐杀百姓，已是骇人听闻！若果真如此，与暴虐之徒何异？！”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怒火。
“赵大人！”姜朗枫声音陡然转冷，“本王说了，乔月是东越国奸细！罪证确凿！”
“奸细？”乔万泽猛地抬头，怒声质问，“证据呢？！拿出证据来！”
“证据？”姜朗枫唇角扬起一抹冷酷而得意的弧度，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带人证物证！”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侍卫押上了两个人——正是三房的乔万通和他的女儿乔凝夏！
乔万通和乔凝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垂得极低，根本不敢看一旁的乔万泽。
乔万通声音发抖，却清晰地说道：“回、回大人……草民……草民可以作证，乔月……她、她确实是东越国派来的奸细！”
到现在，乔万通还不知道死的是轩辕月，他以为是乔月！毕竟三皇子说，他要抓的，要五马分尸的是乔月！
乔凝夏也紧跟着，用带着哭腔却异常肯定的语气道：“是……是的，大人！乔月她……她私下里行为诡异，经常与不明身份的人接触……她、她一定是奸细！我们……我们有物证！”
姜朗枫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笑着对赵一青，也是对所有人宣布：“赵大人，各位都听到了？这便是人证！物证稍后奉上！乔万泽，你还有何话说？你女儿是奸细，死有余辜！”
局势瞬间逆转！围观百姓一片哗然！
乔月抱着伏羲琴的手猛地收紧，指尖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
虽然早已经预想到，前世变成鬼魂的时候，也是亲眼见证过了这样的场景，不过，再次出现在眼前，乔月仍然觉得难以抑制的痛和冷。
姜朗枫脸上的得意笑容在乔凝夏颤抖着双手呈上一个精致木盒时，达到了顶点。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乔月被坐实罪名，乔家彻底覆灭的场景。
“赵大人，请当众打开查验，看看这铁证！”姜朗枫志得意满，声音都带着几分轻快。
赵一青面色凝重，接过木盒。
盒子入手微沉，雕花精美。
他缓缓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信纸。
纸张质地特殊，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微光——那是产自东越国的金栗纸，用桑皮、楮皮加工而成，纸张两面加蜡磨光，纸质坚挺平滑，在央乾国内极为罕见，几乎是东越官方或重要人物通信的标识。
姜朗枫看着那熟悉的纸张，心中更是大定，催促道：“念！赵大人，大声念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听这奸细的罪证！”
赵一青依言取出信纸，展开。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纸上的字迹，原本沉肃的脸色骤然一变，瞳孔微缩，握着信纸的手指甚至微微收紧。
他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姜朗枫一眼。
“赵大人，念啊！”姜朗枫并未察觉异样，依旧催促。
赵一青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清晰而沉痛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道：
“三皇子姜朗枫亲启：你让央乾国文武百官、让皇上沉迷欢乐水，东越助你不日登上皇位！”
短短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所有人心头炸响！
刚才还喧哗的宫门前，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跪在地上的乔万通和乔凝夏。
乔凝夏更是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茫然与惊恐——
这……这和之前放进去，栽赃乔月是奸细的信，完全不一样！
姜朗枫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的冰雕。
他愣在原地，足足有好几息没有反应过来，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