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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怒踏山河 > 第20章 蒙江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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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江的冬日,山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抗联营地隐藏在一片白桦林深处的山坳里,简陋的地窝子上覆盖着枯枝与积雪,远远望去,几乎与山峦融为一体。

清晨,天还未亮透,尖锐的军号声便划破了山林的寂静。陈青山从简陋的地铺上坐起,左臂的伤口经过一夜的休养,依旧隐隐作痛,但他早已习惯。身边,战士们迅速起身,整理单薄的被褥,动作麻利而安静。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汉子,脸上刻着风霜,眼中却燃着一簇不灭的火。

他套上那件缝了又缝的灰蓝色棉袄,跟着队伍出操。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教官的口令短促有力,战士们迎着凛冽的寒风,进行着格斗、刺杀和战术演练。陈青山很快发现,这里的训练远比他在劳工营和地下斗争中自学的要系统、严酷得多。每一次突刺,每一次翻滚,都要求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杀伤。

他的八极拳功底让他下盘稳健,发力刚猛,很快在近身格斗中脱颖而出。但现代战争的残酷远不止于此。枪械的拆卸保养、战术配合、野外生存……一切都是新的课题。他学得极其刻苦,仿佛要将所有技能都刻进骨子里。因为他知道,在这里,多一分本领,在战场上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也多一分保护战友、找到小梅的力量。

杨靖宇将军时常在训练场边驻足。他身材高大,披着一件磨得发白的旧军大衣,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战士的动作。有时,他会亲自下场示范,动作简洁高效,充满实战的韵律。他对陈青山似乎格外关注。

这天训练间隙,杨靖宇走到正在擦拭枪支的陈青山身边。“青山,习惯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陈青山立刻起身:“报告将军,习惯!”

杨靖宇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找了截枯木坐下,目光望向远处雾气缭绕的山峦:“这山里苦啊,缺衣少食,枪弹也不足。鬼子像篦子一样来回扫荡。但我们不能走,也绝不会走。”他转回头,眼神锐利如刀,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你看这山,它就是我们最好的屏障。这里的百姓,就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我们现在是在敌人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刀,让他睡不踏实,让他不得安生!我们多坚持一天,东北三千万同胞就多一分希望,关内的抗战就多一分支援。”

陈青山重重点头,将军的话像火把,投入他心中,燃起更旺的火焰。他擦拭枪支的动作更加用力,每一个部件都检查得一丝不苟。

林晚秋也没闲着。她换上了一套合身的军装,长发利落地挽起,少了些许之前的清冷,多了几分飒爽。她负责协助营地通讯和情报整理。那台老旧的电台时好时坏,她总能耐心地找出毛病,或用一些令人惊叹的土办法让它重新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闲暇时,她还会组织识字的战士学习简单的密码和收发报技巧。

“多一个人懂,就多一分保障。万一我不在了,情报线不能断。”她的话很平静,却让听着的陈青山心头一紧。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在跳动的油灯光晕下,仿佛一座沉静的玉雕,内心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和韧性。

有时,林晚秋也会来到训练场。她的枪法极准,这是当年在东北军就打下的底子。她会默默地看陈青山练习射击,在他偶尔因为左臂伤痛而动作变形时,才会出声提醒:“呼吸放平稳,右肩再沉一点…不要刻意追求速度,感觉枪是你手臂的延伸。”

陈青山依言调整,果然准头提升了不少。他收枪,转头看向她:“谢谢你,晚秋同志。”

林晚秋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他左臂:“伤还没好利索,别太勉强。”语气依旧平淡,但那细微的关切,却像一道暖流,悄然融化了周遭的严寒。

这天午后,阳光勉强穿透云层,给雪地染上一层淡金。外出侦察的两名战士疾步奔回营地,脸上带着急切与兴奋。他们带回了紧急情报:日军一支运输队,载满了过冬的棉衣、粮食和军火,正沿着山道向蒙江方向驶来,护送兵力约一个小队,配备两辆装甲车。

营地里的气氛瞬间绷紧,随即涌起一股压抑的兴奋。

“这是送上门的补给!绝不能放过!”杨靖宇立刻召集骨干开会。简陋的指挥部里,一张手绘的军事地图铺在木板上。杨靖宇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一处名为“鹰嘴崖”的地方。

“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他的指尖划过地图上两道狭窄的等高线,“两侧山崖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窄路,弯道急,装甲车行动不便。是我们打伏击的绝佳地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陈青山和林晚秋身上:“青山,晚秋,你们实战经验丰富,尤其是城市行动和突袭。这次突击任务,就交给你们带队。我带主力埋伏在侧翼,等你们打响第一枪,立刻压上,分割包围,速战速决!”

“保证完成任务!”陈青山和林晚秋对视一眼,齐声应道,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燃起的战意。

深夜,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如同刀割。抗联战士们顶着风雪,悄无声息地向鹰嘴崖进发。积雪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陈青山和林晚秋带着一支二十人的突击组,利用岩石和枯树的掩护,秘密运动到最靠近山路的陡坡下,借助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潜伏下来。

战士们静静趴伏在雪地里,身体很快冻得麻木,但没有人动弹一下,只有警惕的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下方那条在月光下泛着微白的山道。陈青山能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声,他紧紧握着那支毛瑟c96驳壳枪,冰冷的金属枪身似乎也被他手心的温度焐热。这是他加入抗联后的第一场正规战斗,不仅关乎急需的物资,更关乎他对自己的证明。

时间在寒冷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天际渐渐泛起灰白。

终于,远处传来了沉闷的引擎轰鸣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金属履带碾过冻土的嘎吱声。一辆豆战车装甲车缓慢地出现在道路尽头,后面跟着长长的马车队和徒步的日军士兵。

日军显然也很警惕,装甲车上的机枪手不断转动枪口,扫视着两侧的山崖。车队缓缓驶入伏击圈,打头的装甲车沉重的引擎声在山谷间回荡。

陈青山屏住呼吸,计算着距离。他能看到日军士兵呵出的白气,甚至能看到领头装甲车上太阳旗的图案。第一辆装甲车完全进入了预定区域,车尾正好暴露在他的射界内。

他猛地抬起右手,向身后示意。

几乎就在同时,上方山崖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那是杨靖宇发出的攻击信号!

“打!”陈青山暴喝一声,率先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击中一名刚从马车旁探出身子的日军军曹。

刹那间,鹰嘴崖沸腾了!

手榴弹如同冰雹般从两侧山崖砸下,猛烈爆炸!火光腾起,积雪和泥土四处飞溅。巨大的声响在山谷间反复震荡,震耳欲聋。打头的装甲车履带被炸断,瘫在原地动弹不得,成了废铁。后面的马车队顿时陷入极大的混乱,受惊的骡马嘶鸣着四处乱窜,车夫和日军士兵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

“突击组,跟我上!”陈青山一跃而起,左手持枪,率先沿着陡坡冲向下方的道路。林晚秋紧随其后,手中的勃朗宁手枪连续点射,压制着试图组织抵抗的日军士兵。突击组的战士们如猛虎下山,怒吼着冲入敌群。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狭窄的道路成了死亡的陷阱。日军虽然装备精良,但在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下建制大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林晚秋带着两名战士,迅速迂回到车队尾部,用钳子剪断了连接前后方的电话线,彻底断绝了敌人求援的可能。

与此同时,杨靖宇率领主力从侧翼山崖猛冲下来,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砸入已被突击组搅乱的敌阵。抗联战士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战术娴熟地分割、包围、歼灭残敌。刺刀见红,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而残酷。

陈青山冲在最前面,驳壳枪在他手中喷吐着火焰。他利用马车和岩石作为掩体,不断移动、射击,动作迅猛而精准。一名日军士兵嚎叫着挺着刺刀冲来,陈青山侧身避开,右手手腕一抖,枪托狠狠砸在对方的面门上,随即补上一枪。热血溅在他的脸上,温热而腥腻,但他已无暇顾及。

激战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枪声渐渐稀疏下来。最后几名负隅顽抗的日军被清除。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日军的尸体和挣扎的伤兵,破损的马车、散落的物资、烧焦的木箱随处可见。

“快!打扫战场!清点物资!注意警戒!”杨靖宇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战士们开始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打开木箱,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棉大衣、成袋的面粉、大米,还有一箱箱黄澄澄的子弹和几箱珍贵的西药。

“太好了!是药!有盘尼西林!”

“棉衣!全是新的!”

“这边还有迫击炮弹!”

欢呼声此起彼伏,战士们疲惫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驱散了所有的严寒。这些物资对于缺衣少药的抗联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陈青山背靠着一棵被弹片削去大半树皮的松树,缓缓坐倒在雪地里,大口喘着气。激烈的战斗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左臂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但看着战友们兴奋的笑脸,看着缴获的丰厚物资,一股强烈的成就感和激动在他胸中澎湃。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融入集体,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战,并亲眼看到战斗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希望。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杨靖宇所说的那种“力量”——一种由信念和团结凝聚而成的、能够克服万难的力量。

林晚秋走了过来,额角沾着一点黑灰,几缕发丝被汗水粘在脸颊旁,眼神却亮得惊人。她递过来一块杂粮饼:“补充点体力。刚才打得很勇敢。”

陈青山接过饼子,咬了一大口。饼子粗糙刺嗓子,但此刻嚼在嘴里,却仿佛带着胜利的甘甜。他抬头看着林晚秋,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劳工营见到她时的情景,那个穿着旗袍、气质清冷得像月光一样的姑娘,如今却和他一样,一身硝烟,一脸风霜,站在冰天雪地里,分享着同一块干粮,眼中有着同样坚定的光芒。命运的安排,真是不可思议。

“对了,”林晚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贴身的衣袋里小心地取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杨将军让我交给你的。昨天夜里,电台收到哈尔滨地下党转来的一条讯息,很模糊,断断续续的…他们说,去年冬天,鬼子在沈阳附近抓走的那批孩子,可能…可能有一批被转移到了佳木斯方向的劳工营。讯号很差,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个,但里面…或许有小梅的消息。”

陈青山猛地站起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又骤然松开,狂跳起来。他几乎是抢过那张纸条,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佳木斯!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但这却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指向性的线索!希望和恐惧再次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喉咙发紧,眼眶发热。

他紧紧攥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条,仿佛那就是妹妹生命的全部重量。他看向林晚秋,眼神灼热而坚定:“等这次战斗结束,部队休整的时候…我想去佳木斯!我一定要去查清楚!”

林晚秋没有丝毫犹豫,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也多一分找到她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兵拼命打马冲进战场,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气喘吁吁,脸上满是焦急:

“杨将军!不好了!大批鬼子!从蒙江县城方向开过来了!全是步兵,还有骑兵,数量很多!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肯定是听到枪声来报复了!”

气氛瞬间凝固。

杨靖宇脸色一沉,没有任何迟疑,果断下令:“全体都有!立刻打扫战场,能带走的物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销毁!准备转移!一排负责殿后,依托地形节节抵抗,拖延鬼子速度!快!动作快!”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机器骤然加速运转。他们拼命将物资扛上肩膀,搀扶起伤员,迅速向山林深处撤退。

陈青山和林晚秋也立刻加入搬运的队伍。陈青山将一箱沉重的子弹扛在右肩,左手紧紧拉着小梅可能所在方向的那张纸条。身后,负责殿后的战士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零星的枪声开始响起,并且迅速变得密集起来——日军先头部队已经追上来了。

陈青山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鹰嘴崖。硝烟尚未散尽,雪地上躺着牺牲战友的遗体,他们永远留在了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山林。他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压上了巨石。

林晚秋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声音冷静而急促:“别看了!记住他们!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带着希望和物资活下去,继续战斗!”

陈青山深吸一口凛冽而充满硝烟味的空气,咬紧牙关,转身跟上转移的队伍,脚步坚定地迈入茫茫林海。风雪再次呼啸而起,很快将他们留下的足迹掩盖。

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佳木斯的线索,只是另一段艰难征程的开始。但只要身边还有并肩的战友,心中还有不灭的信念和寻找亲人的希望,他就会一直走下去,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鹰嘴崖,多少风雪和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