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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凝视着第六展台上那团极不稳定的,仿佛由光线和雾气构成的虚影,它如同海市蜃楼般摇曳,似乎存在,又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他伸出手,尝试去触碰那卷模糊的录像带轮廓。

然而,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光影,没有感受到任何实体的存在,甚至连一丝温度或能量波动都没有,仿佛只是在空气中挥动了一下。

所以,这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仅仅是一个提示?

一个尚未满足触发条件的标记?

他收回手,眉头微蹙,但内心并未因此产生多少波澜。

这个空间本身就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怪异,多一个无法触碰的幻影,似乎也不足为奇。

既然触碰无效,他暂时将注意力从第六展台移开,在这片无垠的纯白中随意走了几步。

目光所及,皆是空茫。没有方向,没有边界,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仿佛被这片虚无吞噬了。

他尝试在心中默念“醒来”,

或者集中精神想象自己房间的景象,

但周围的白茫茫依旧稳固,没有丝毫变化。

好吧,目前看来,他还没有找到自主离开这里的方法。

上次是被动进入,被动离开,这次似乎也一样。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到了第六展台前。

那团模糊的光影依旧在那里静静摇曳,带着一种无声的诱惑与谜团。

难道这个玩意要用别的东西激活吗?

像某些机关需要钥匙?

他思索着,再次伸出双手,这次是两只手一起,

试图从两侧“合拢”或者“捕捉”那团光影,结果依旧是徒劳,双手毫无障碍地交汇穿过。

他用手指尝试去“戳”光影中看起来像是名牌的位置。

没用。

换做是平常,在面对如此诡异且毫无头绪的局面时,云澈的心里估计早已滋生出名为“焦躁”的情绪。

但此刻,身处这片奇异的白色空间,他的内心却如同被某种力量洗涤过一般,只剩下一种怪异的平静。

和上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强烈的情绪似乎被这片空间过滤掉了,只留下最纯粹的观察与思考能力。

所以,这个古怪的空间,到底要怎么出去?

总不能在这里困一辈子吧?

这个念头浮现,却并未带来恐慌,更像是一个需要解决的客观问题。

他开始冷静地回溯上次的经历。上次是怎么出去的?

貌似……是通过了七号录像带的“考核”?在那个名为【血染长街】的记忆场景中,他与过去的“自己”交锋,在击败过去的自己之后,意识便回归了现实。

那么,或许可以尝试用相同的方式。

云澈不再犹豫,转身,步伐平稳地走向第七个展台。

那卷黑色的录像带【血染长街】依旧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带有细微磨砂质感的录像带外壳。

刹那间,熟悉的,无法抗拒的眩晕感如同巨浪般袭来,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纯白的空间在眼前扭曲,碎裂,化作无数飞旋的光斑。

当意识再次重新凝聚,他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清晨特有的、能沁入骨子里的微凉,仿佛能带走最后一丝残存的睡意。

耳边是海浪轻柔拍打礁石与码头木桩的,规律而单调的哗哗声,如同大自然永恒不变的呼吸。

他站在一个略显陈旧的木质码头上,脚下的木板因为常年承受海水的侵蚀和人们的踩踏,呈现出深暗的色泽,有些地方甚至有些湿滑。

栈道向着海面延伸出去,尽头没入那片愈发深邃的蓝。

远处,是辽阔无垠,直至视野尽头与天空相接的海平面,浩渺得让人心生敬畏。

天空是黎明时分特有的,介于明暗之间的混沌色调,靠近海平线的地方是鱼肚般的灰白,向上则渐变为沉静的靛青。

在那灰白与靛青的交界处,镶嵌着一圈纤细却无比夺目的金红色光边,如同匠人精心描绘的滚边。

太阳,那个巨大的火球,正积蓄着全部的力量,准备从那里一跃而出,将光芒与热量洒向世间。

这个场景,和上次进入【血染长街】那个诡异梦境时几乎一模一样,依旧是日出前最寂静的时刻,依旧是这片熟悉而陌生的海域。

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带着咸腥味的水汽。

但很快,云澈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感知,便敏锐地捕捉到了此地的异常。

这里的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万物凝滞。

那轮本应缓缓上升的太阳,此刻如同被钉死在了海天交界线上,保持着即将喷薄而出的,充满张力的姿态,金色的光芒在边缘流淌,却诡异地没有任何上升的迹象。

海面上那些翻卷着的,正要拍碎在礁石上的浪涛,也彻底凝固了,

仿佛瞬间化作了透明的蓝色琥珀,飞溅起的无数白色水珠晶莹剔透,

却如同被串在了无形的丝线上,悬停在半空,保持着炸裂瞬间的动态,纹丝不动。

没有风拂过面颊的感觉,没有海鸥的啼鸣,连那原本永恒的海浪声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绝对的静止,

仿佛连声音本身都被冻结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尸体,没有血腥。

上次来到这里,码头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他“前世”作为“秋叶”时留下的“杰作”,

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几乎凝固在每一寸空气里,诉说着杀戮与终结。

而此刻,码头干净得异常,甚至有些空旷,

只有那些被永恒定格的海浪、悬停的水珠,以及那片被冻结在诞生前一刻的晨曦,

构成了一幅美丽却毫无生机的诡异画卷。

这种过分的“洁净”,反而比尸横遍野更让人感到不安。

他记得上次,自己刚刚适应环境,就遭到了存在于这段记忆影像中的,过去的“自己”的偷袭。

那次是怎么战胜的来着?

记忆的碎片闪过脑海——不是漫长的缠斗,没有华丽的技巧对拼。

是那一招不含任何花里胡哨的,包含着杀意的飞刀。

那似乎……是自己穿越来到新艾利都以来,极少有的,几乎完全动用了杀手时期战斗本能与技巧的时刻。

不是为了锻炼,不是为了适应,而是在生死关头,身体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最熟悉,也最有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