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成立后，各种行政事务和对外协调工作陡然增多，千头万绪。人员的工资关系、组织的活动经费报销、与其他单位的合作函件、稀缺元器件的采购申请……这些琐碎却必不可少的杂事，让专注于技术规划的陆知行不胜其烦，严重分散了他的精力。
孙干事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几乎是主动地、大包大揽地承担了研究室大部分的对外协调和后勤保障工作。他跑前跑后，凭借着在研究所多年积累的人脉和熟稔各种“规矩”的本事，确实解决了不少实际问题，比如快速打通了与某材料研究所的协作通道，优先拿到了急需的一批高纯度硅烷气体。但与此同时，他也时不时地，会带着一些看似“贴心”的“好意”来找陆知行。
这天，他又笑眯眯地敲开了陆知行那间新分配的、虽然依旧简朴但总算有了张像样办公桌的主任办公室。
“陆主任，忙着呢？有个好事儿跟您汇报一下。”孙干事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所里今年新建的那批家属楼，下个月就要分配了！按您现在的级别和对所里的重大贡献，完全有资格申请一套两居室，带独立的厨房和厕所！您和老住在那个吵吵嚷嚷、洗个澡都要去公共澡堂的筒子楼，那哪行？太委屈您和苏医生了！您看，我把申请表给您拿来了，帮您填上递上去？”
陆知行正在审阅赵庆民提交的一份关于改进运算器内部缓存设计的报告，头也没抬，平静地回答：“谢谢孙干事关心，不用了。我觉得筒子楼挺好，离实验室近，工作方便。苏医生也习惯了。”
孙干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碰个软钉子。他讪讪地收起申请表，眼珠一转，又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陆主任，您这觉悟就是高！一心扑在工作上！那…还有个小事情，我有个外甥，今年刚高中毕业，脑子特别灵光，对咱们这计算机啊，那是崇拜得不得了，天天在家里念叨。您看研究室这边刚刚成立，肯定也缺人手，能不能…给安排个临时工的位置？不用编制，就让他跟着老师们打打下手，学点技术，将来也好有个出路…”
陆知行这才抬起头，看着孙干事那充满期待和算计的脸，心中明了。他放下手中的报告，语气平和，但目光坚定，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孙干事，研究室的进入门槛，所里有明文规定，需要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和业务考核。如果是人才，我们敞开大门欢迎，请他按正常程序报名参加下一批的招工考试。成绩合格，表现优异，我们自然会择优录用。走关系，递条子，这个口子，我不能开。”
孙干事的笑容瞬间彻底凝固在脸上，尴尬地搓了搓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啊…是是是，陆主任说得对，要按规定来，要按规定来…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又勉强寒暄了两句，便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讪讪地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陆知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揉了揉眉心。他深知，随着研究室地位的提升和自己权力的增大，这种来自各方、以各种形式出现的“好意”、“请托”和利益交换，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隐蔽。如何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守住技术的纯粹性和团队的战斗力，将是他面临的一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