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晶体管成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第六研究所内部小范围传开了。虽然只是一只最低端的合金结晶体管，但其象征意义巨大。这意味着，陆知行他们这个被视为“笑话”的“手工作坊”项目组，真的在几乎为零的基础上，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食堂里，风向似乎悄悄变了。当陆知行、王铁柱和刘思敏端着饭盒走进食堂时，投向他们目光不再是纯粹的质疑和嘲讽，多了许多好奇、惊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嗡嗡的议论声在他们周围响起。
“听说了吗？七室那个项目组，自己鼓捣出晶体管了！”
“真的假的？就他们那破车间？连个像样的炉子都没有！”
“千真万确！虽然性能不咋地，但确实是能用的！听说放大倍数还行哩！”
“啧啧，看来这个陆博士，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是光耍嘴皮子的。”
打饭的时候，掌勺的、平时总板着脸的崔大师傅，破天荒地给他们的熬白菜里多舀了半勺，菜汤里罕见地漂浮着两片薄薄的、油光闪亮的白肉片。
“陆工，你们辛苦了，多吃点，有力气！”崔大师傅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着对陆知行说。这待遇，可是连一些室主任都不常有的。
王铁柱看着饭盒里多出来的油水和那两片诱人的肉，憨厚的脸上乐开了花，搓着手连连道谢：“谢谢崔师傅！谢谢！” 刘思敏也抿嘴笑着，感觉腰杆都挺直了不少，排队时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似乎也不再那么刺眼了。
他们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刚吃了几口，以前在七室对他们爱搭不理、甚至冷嘲热讽的孙志刚，端着饭盒犹豫了一下，竟然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他饭盒里只有两个黑乎乎的红薯面窝头和一点咸菜疙瘩。
“陆…陆工，”孙志刚的语气有些别扭，眼神躲闪，用筷子扒拉着窝头，“听说…你们搞出点名堂了？那个晶体管…”
陆知行平静地点点头，夹起一片白菜：“嗯，刚起步，瞎琢磨，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他看了一眼孙志刚的饭盒，没说什么。
孙志刚扒拉了两口窝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低声说：“那个…你们如果需要帮忙…比如绕个线圈、做个夹具什么的…我…我手艺还行，车钳铣刨都摸过…” 这几乎等同于道歉和示好了。
王铁柱和刘思敏都惊讶地看着他，忘了咀嚼嘴里的食物。
陆知行笑了笑，语气平和：“那太好了，孙工。我们正缺人手，尤其是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他顿了顿，将自己饭盒里那两片肉夹了一片，放到孙志刚的窝头上，“尝尝，今天崔师傅手不抖。”
孙志刚看着饭盒里多出来的肉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客气话，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闷声道：“…诶，好，好说…” 然后低头，大口咬下了那块带着油香的肉。这一刻，隔阂似乎在食物的热气中消融了些许。
这顿普通的食堂饭，吃得格外舒心。虽然饭菜依旧粗糙，但周围氛围的变化，那种被认可、被尊重的感觉，让三人感受到了努力得到回报的喜悦，胃里和心里都暖烘烘的。
周维雄副所长今天也在食堂吃饭，他坐在不远处，虽然依旧没有过来打招呼，但陆知行能感觉到，他看向这边的目光，比以前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成功的初步迹象，开始为这个小小的项目组，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空间和生存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