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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晚餐很简单,也很均衡,清粥配着软烂的蔬菜,陌深一勺一勺喂给千岛爱。女孩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强撑着吃了小半碗,她的眼神始终放在陌深身上,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待收拾好餐盒,陌深起身想跟千岛爱道别,他本打算回酒店,顺便让护士来照看她。可他刚刚起身,袖口就被轻轻拉住。回头时,正撞上千岛爱祈求的眼神,她攥着陌深袖口的手紧了紧,连呼吸都带着点颤。

“那我不走。” 陌深立刻心软,重新坐回病床旁的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千岛爱的手背,“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千岛爱这才松了口气,却没松开手,反而顺着袖口握住了他的手腕,女孩脑袋轻轻靠在床边,眼皮慢慢耷拉下来。陌深原本想等她睡熟了再离开,可看着女孩攥得紧紧的手,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终究还是放弃了,今晚就守在这里吧,至少让她能睡个安稳觉。

等千岛爱彻底睡沉,陌深掏出手机,拨通了苏晓蔷的电话。他压低声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千岛爱的身世,还有那个 “见妈妈” 的愿望,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个女孩太可怜了……” 苏晓蔷的声音带着哽咽,“那你打算怎么圆这个谎?总不能一直瞒着她。”

“不瞒了。” 陌深看着病床上女孩的睡颜,语气沉重,“我已经查到她妈妈的墓地了,就在东京郊区的青山墓园。我打算明天带她去看看,顺便告诉她真相。一个谎言要无数个谎言去补,可真相对她来说,至少是个交代。”

“可她现在的身体…… 能承受得住吗?” 苏晓蔷担忧道。

“源君说会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跟着,有突发情况能及时处理。” 陌深叹了口气,“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挂了电话,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陌深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千岛爱比划 “想见妈妈” 时的眼神。他知道,逃避从来不是办法。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陌深就去医院附近的服装店,挑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料子柔软,领口绣着小小的樱花,很适合千岛爱。

等女孩醒来,陌深请护士帮千岛爱穿戴整齐,又找护士帮她简单梳理了头发,看着镜子里脸色依旧苍白,却比之前精神些的女孩,他轻声用手语比划:“我们今天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你很想见的人。”

千岛爱愣了愣,随即眼神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陌深原本担心她会害怕,还准备了眼罩,可女孩似乎早就察觉到什么,在陌深拿出眼罩时,轻轻摇了摇头,反而主动握住了陌深的手。

轿车平稳地驶往青山墓园,源稚生安排的医疗团队的车紧紧跟在后面。

抵达墓园门口时,风有些大,陌深想帮千岛爱披上一件外套,却被女孩轻轻推开。女孩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妈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自己,她的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陌深本想和千岛爱一起进入墓园,女孩却用手语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好,她松开陌深的手,独自朝着墓园深处走去 ,步伐很慢,却很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过去告别。

陌深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千岛爱的背影。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浅蓝色的连衣裙在风中轻轻飘动,像一只易碎的蝴蝶。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千岛爱要独自面对最残忍的真相,而他能做的,只有在她回头时,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千岛爱一步步走向那方刻着 “千岛惠之墓” 的石碑,步伐虽慢,却没有丝毫犹豫。墓碑前摆着几束枯萎的雏菊,想来是许久无人打理,风一吹,花瓣便簌簌落在她的裙摆上。

女孩在墓碑前站定,先是伸出手,轻轻拂去碑面上的灰尘,指尖触到冰冷的石材时,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她缓缓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纸巾包好的糖 ,这是来时路上千岛爱拉着陌深买的,她一直攥在手里。

女孩将糖轻轻放在墓碑前,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没有眼泪,也没有呜咽,只有肩膀偶尔的起伏,泄露了她压抑的情绪。

陌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从车里拿出一束新鲜的白菊,放在一旁,等着女孩愿意和他交流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千岛爱才缓缓睁开眼睛。她转过身,看向陌深,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多了几分平静。她朝着陌深比划:“妈妈,睡着了吗?”

陌深走到她身边,蹲下身,与她平视,用手语温柔回应:“嗯,你妈妈只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她一直很爱你,知道你现在安全了,会很开心的。”

千岛爱看着陌深的手势,沉默了片刻,又比划道:“我之前…… 很想妈妈,想让她带我走。可现在,我不想了。”

陌深愣住了,随即心中一暖。他刚想开口,就见千岛爱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比划道:“陌深,我想好好活着,像妈妈希望的那样。”

这一刻,陌深再也忍不住,他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后背,用手语说:“好,我会帮你,好好活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是源稚生派来的医疗团队,他们按照约定,来接千岛爱去新的医院接受治疗。陌深扶着千岛爱站起身,帮她拍掉裙摆上的花瓣,然后牵着她的手,朝着车子走去。

回去的路上,千岛爱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比划道:“陌深,以后我还能来看妈妈吗?”

“当然可以。” 陌深笑着点头,“等你身体好一点,就可以来给妈妈换新鲜的花,告诉她你最近发生的事。”

女孩听了,嘴角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回到医院后,源稚生已经在病房里等着了。他带来了新的治疗方案,还有一份文件,那是千岛重工高层,也就是千岛爱父亲托他转交的致歉信,信里还附了一笔足够支付所有治疗费用的资金。

“他没脸亲自来见自己的女儿,也不敢祈求女儿能原谅他自己。” 源稚生对将文件递给陌深,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陌君放心,我已经跟千岛家那位夫人谈过了,她以后不会再干涉千岛小姐的生活。”

陌深将文件递给千岛爱,用手语解释了内容。女孩接过文件,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比划道:“我不需要他的钱,也不想见他。”

源稚生看着女孩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新的医院已经安排好,明天就可以转院,那里的医生都是国际顶尖的心脏科专家,一定会帮你治好病。”

“嗯嗯。”千岛爱乖巧的点了点头。

源稚生离开后,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像是失去了稀释的余地,骤然浓稠起来,裹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冷意。

千岛爱靠在病床上,单薄的肩膀陷进柔软的靠枕,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她的目光越过窗玻璃,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上,云层压得很低,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恰如她眼底的世界。

陌深顺着女孩的视线望了一眼,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用手语比划时,刻意放慢了动作,连指尖都带着温柔:“明天转去新医院,那里有很大的花园,种了满院的樱花树。等你能下床了,我们去捡落在草坪上的樱花瓣。”

他故意略过 “治疗” 二字,只捡着轻快的事说,盼着能在女孩眼里点亮一点光。

千岛爱的眼睛果然亮了亮,像蒙尘的星星突然闪了闪,她用力点头,指尖还轻轻勾了勾陌深的袖口。

可这份光亮只持续了片刻,她便垂下眼帘,纤细的手指贴着陌深的手背,用手语比划:“陌君,你守了我一整晚,快去休息吧。我有护士姐姐看着,没事的。”

陌深没起身,反而把椅子往病床边挪了挪,掌心覆住她微凉的手,她的手太小了,攥在掌心里像片易碎的瓷。他用手语认真回应,指尖都带着急切:“我不放心走。我怕我离开后,你又会胡思乱想。”

千岛爱愣住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她的指尖微微发抖:“陌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话里的回避太明显,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指尖已经悄悄蜷缩起来。

陌深看着女孩躲闪的眼神,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继续用手语说,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清晰:“这个世界对你太坏了,你一直很害怕,甚至想过…… 不要再撑下去了,对不对?”

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泛起一层水汽。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只认识两天的男孩,居然看穿了她藏在心底最深的想法。

千岛爱缓缓低下头,手语动作轻得像羽毛:“陌君很聪明…… 我只是觉得,我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妈妈不在了,没有人需要我,我想早点去见妈妈,我真的很想她。”

“这个世界其实有好的地方。” 陌深急忙比划,“有温暖的阳光,有好吃的糖果,还有我和凯撒他们,我们都需要你。”

千岛爱却轻轻摇了摇头,她反握住陌深的手,掌心的冰凉透过皮肤传到陌深心里,手语道:“可是世界不喜欢我。我从小就有心脏病,妈妈为了给我治病四处奔波,爸爸不敢认我,还有人把我绑架、虐待我…… 我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陌深的喉咙发紧,手语动作都有些不稳,“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很伤心,凯撒、路明非、楚子航他们,都会很伤心。我们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

“可这是我的选择,陌君。” 千岛爱抬起头,眼底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只剩一种疲惫的坚定,像燃尽的烛火,“我撑得太久了,真的撑不下去了。你阻止不了我的。”

陌深看着女孩眼底的绝望,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中,闷痛得喘不过气。是啊,他怎样才能阻止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呢?就像当初面对老唐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向命运的终点,如今面对千岛爱,他依旧这样无力。这个世界给她的黑暗太多,多到她连一丝活下去的勇气都攒不起来。

整个病房陷入沉默,陌深的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女孩冰凉的手,他最后颤抖着用手语比划道。

“请让我陪着你。”

千岛爱看着陌深泛红的眼眶,忽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很淡,却像极了初见时的星光。她用手语比划:“陌君不要哭鼻子呦,我只是去见妈妈了,这不是坏事呀。”

陌深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喉结滚动着,只轻轻 “嗯” 了一声。

千岛爱靠在枕头上,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她像是卸下了背负了许久的重担,眉头舒展着,浅浅地睡了过去。

陌深坐在病床旁,目光紧紧盯着床头的生命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心率数值,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多希望女孩能一觉睡醒,改变主意,愿意去新的医院接受治疗,愿意试着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

可是人这一辈子,就靠心里那口气吊着。平日里为了某个人、某件事,哪怕咬着牙扛过再多难、熬过再多苦,也能眼里有光、脚下有力。可一旦那口气松了,心里紧绷的弦断了, 精气神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抓不住。

原本清亮的眼神会变得浑浊,说话的声音会透着虚浮,连走两步路都觉得腿软,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壳子。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生命仪器上的心率数值开始慢慢下降,从原本的微弱跳动,渐渐变得平缓。陌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握紧千岛爱的手,试图感受一丝温度,可那只手却越来越凉。

凌晨时分,生命仪器发出刺耳的 “嘀 ——” 声,屏幕上的线条彻底变成一条直线。陌深僵在原地,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她的嘴角还带着甜甜的微笑,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见自己终于见到了妈妈,终于摆脱了所有痛苦。

陌深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握着女孩冰冷的手,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