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兄与苏小姐好歹相识一场，就当真不闻不问？”缪菲羽凑近几分，“以老赵的才智，定能看透其中玄机。”
“没兴趣。”赵宇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明日我要离京一趟。”
“是为了祭天大典的事？”陈烨神色凝重。
“陛下有意开春让老爷子领兵出征，”赵宇宸淡淡道，“不能再等了。”他口中的老爷子自然是靖安侯赵博。
陈烨沉吟片刻：“若真如此，时间确实紧迫。”
“听闻苏恒近来与南王往来密切。”赵宇宸唇角掠过一丝笑意，“似乎要对苏家大房不利？”
“苏姑娘又要遭殃了？”缪菲羽惊呼，“她怎么总是招惹这些居心叵测之人。那南王城府极深，被他盯上的人哪个能全身而退？”
“南王此人深藏不露，”陈烨蹙眉，“表面看似与世无争，暗中培植的势力却不逊于任何人。苏将军手握兵权，本就是皇家心头大患。如今南王出手，苏家怕是要伤筋动骨。”
“那苏姑娘岂不是危在旦夕？”缪菲羽急切地看向赵宇宸，“老赵打算如何相助？”
赵宇宸挑眉反问：“我为何要帮她？”
“你们……总算是相识一场。”缪菲羽难以置信，“先前你不是还出手相救？如今真要袖手旁观？”
赵宇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双桃花眼明明潋滟多情，说出的话却带着彻骨的凉薄：“我需要苏家替我争取时间。南王对付苏战……正合我意。”
缪菲羽闻言，不禁拔凉一下。
汴京城，南王府上。
南王府大厅内，烛火通明。
主位上的年轻男子身着月白锦袍，眉目清冷如画，然而在与座下宾客交谈时，那冷峻便化作了三分温雅。此人正是南王萧承煜。
厅中坐着几位幕僚，皆是萧承煜悉心招揽的谋士。他素来知人善任，礼贤下士，对待谋士不仅厚待，更以平等之礼相待。正是这般虚怀若谷的气度，才让众多智者甘心为他效力。
坐在右侧的青衣男子格外年轻，在众多谋士中显得尤为突出。他起身行礼时，萧承煜温声问道：苏先生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苏恒躬身还礼。他初入仕途便暗中投靠南王，萧承煜最是赏识这等有才学又有野心的年轻人。
如今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积蓄兵力，谁掌握了兵权，谁就多了几分胜算。苏恒缓缓道，当今天下兵力，当属南赵北苏。赵家军势虽盛，但陛下既已决定开春令靖安侯出征，其中必有深意。赵家动不得，苏家却未必。
他顿了顿，继续道：苏战自请留京半年，意图拉拢者甚众。苏家军变数太大，若不能为我所用，不如及早除去。此举既合圣意，亦可向陛下表明殿下并无二心。
苏恒身为苏家子弟，却将二字说得格外疏离。萧承煜含笑听着，这般针对苏战的言论于他而言正是求之不得。
此言有理，只是苏家如今毫无破绽，若要寻个由头，怕是不易。
苏恒垂首不语。
萧承煜眸光微动，语气愈发温和：不过你既在苏府，想必知晓些外人不知的隐情。若此次真能制住苏家，你当居首功。
得到想要的承诺，苏恒这才躬身道：殿下明鉴。微臣早已在苏家军中安插眼线，他们在南疆征战之时，确实有些不合规矩之处。待证据齐全，微臣定当亲自呈上。此次即便不能将苏家连根拔起，也必令其元气大伤。
萧承煜浅浅一笑：那便有劳苏先生了。
苏恒躬身行礼，唇边掠过一丝冷笑。
苏府这个年过得颇为热闹。
原本因着三房那些糟心事，府里总笼着一层阴霾。可自从燕家姐弟来了后，苏老夫人待他们格外亲厚，倒让府里气氛活络了不少。苏柔素来长袖善舞，不过几日便与燕依依形影不离，至于这姐妹情分里有几分真心，怕是只有她自己晓得。
虽说苏柔待燕家姐弟很好，可这二人最常往来的却是西院。燕依依时常带着茶点来犒劳练武的将士，自打上回碰了钉子，如今每次来都备足了所有人的份例。只是她这手艺终究欠些火候，那些亲兵都是直肠子，尝过大小姐的手艺后，对燕依依的示好反倒不太上心。
这日燕依依送完茶点，苏晟正要继续练剑，却被她轻声唤住：表哥……
表妹还是先回吧。苏晟爽朗一笑，练武场都是粗人，刀剑无眼的，伤着你可不好。再说你一个姑娘家，总来看我们这些武夫舞枪弄棒也不成体统。
这话分明是在委婉地请她离开。
燕依依霎时红了眼眶，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晟，那模样楚楚可怜。寻常男子见了这般情状早该心软了，偏苏晟是个不解风情，只愣愣站在原地，全然没有要宽慰的意思。
见苏晟无动于衷，燕依依脸色由红转白，慌忙提起食盒低声道：依依明白。说罢提起裙角转身就走，那背影瞧着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待她走远，苏蓁才从后门后转出来，浅笑道：哥哥也太不懂体贴了。
嘿嘿，苏晟挠头，我不是怕妹妹不高兴么？
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苏蓁语气轻飘飘的。
苏晟顿时觉得后颈发凉，忙道：我瞧妹妹似乎不太待见表妹。
表姐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不待见？苏蓁反问。
蓁儿，是不是那丫头给你气受了？刚练完剑的苏战走过来恰巧听到，当即道：要是她欺负你，爹给你做主！
胡说什么呢？薛北棠闻声也走了过来，瞪了苏战一眼：蓁儿别听你爹的，姑娘家的事自有分寸。要是她真欺负你，跟娘说，娘替你周旋。
那还不如直接些。苏晟嘀咕，我去说她两句便是。
苏蓁无奈：她真没欺负我。
那蓁儿为何不喜她？薛北棠追问。苏蓁对燕依依的疏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燕依依一来，苏蓁就会让苏晟在院里演练飞镖。那飞镖向来是用活物做靶子，场面血腥，平日怕吓着丫鬟们从不在府里练。可每逢燕依依到访，苏蓁总会轻描淡写地说：爹，大哥，我想看飞镖。
燕依依每回都被那血腥场面吓得面色发白，却还是固执地守在原地，时常看得胃里翻腾。苏蓁对此似乎乐在其中，仿佛瞧见燕依依难受的模样便心情舒畅。日子一长，院里众人都瞧出来了，这位大小姐是存心要给表小姐找不痛快。
苏战夫妇虽不明就里，但见女儿这般作态，只当是小姑娘家闹别扭，他们做大人的不便插手，便也由着苏蓁去了。今日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这才多问了一句。
我何曾不喜她？苏蓁淡淡道。话音未落，一旁的云锦忽然开口：姑娘素来爱清静，表小姐和表少爷却时常来寻姑娘说话。尤其是表少爷，总爱缠着姑娘闲聊。姑娘本就不喜与生人交谈，想来是有些厌烦了。
云锦说得一本正经，苏蓁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苏战夫妇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这话表面上是说苏蓁嫌那对兄妹烦扰，内里却暗藏玄机——一个表兄整日缠着表妹说话，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寻味了。薛北棠当即沉下脸来：你那侄儿安的什么心？
夫人莫急。苏战连忙劝慰，转头对苏晟斥道：你这小子，院里安排了这么多护卫，就没发觉你妹妹整日被些不相干的人纠缠？
苏晟委屈道：儿子当真不曾察觉……
这也怪不得苏晟疏忽，那燕华之挑的都是在院外的时机，不是在府门前，就是在园中，或是在回廊下，总之处处都能。去！把院门给我守严实了，再见到那对兄妹，就说我们要闭门练武，谁也不许放进来！苏战怒喝道。
苏战立刻前去安排人手。
薛北棠轻轻抚了抚苏蓁的发丝：蓁儿，日后若再有人纠缠你，不必客气，直接教训便是。苏战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待父母回到练武场后，苏蓁才淡淡瞥了云锦一眼：你今日话多了。
奴婢知错。可是姑娘，云锦垂首道，表少爷分明存着不该有的心思，您既已看穿，为何不告诉老爷夫人？
燕华之此人颇有些城府，苏蓁唇角微扬，这般精明人若是轻易废了反倒可惜。借力打力，留着他日后或许还有用处。她话锋一转，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某些事怕是会提前了。咱们且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