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的暮色像一块沉重的墨锭,缓缓沉入乾清宫的琉璃瓦顶。偏殿内,烛火将四阿哥胤禛的影子投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上,他握着朱笔的手微微发紧,在“八阿哥奏请减免江南赋税”的折子上,迟迟没有落下批语。刘阳明站在案侧,整理着明日激活时空门所需的星纹石粉末,指尖却无意识地蹭过包着粉末的锦缎——那触感像极了现代历史课本上,关于“九龙夺嫡”章节的粗糙纸张。
“你说,八阿哥这奏请,是真心为百姓,还是为了拉拢人心?”四阿哥突然开口,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朱笔在折子上点出一个墨点,像一滴悬而未落的泪。刘阳明心里一震,抬眼望去,四阿哥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宫墙上,那里正掠过一只孤雁,鸣声凄厉。
他该如何回答?作为穿越者,他清楚地知道,八阿哥的“仁厚”只是夺嫡的伪装,江南赋税减免背后,是他暗中勾结盐商、积蓄力量的算计;他更清楚,眼前这个眉头紧锁的四阿哥,终将在这场残酷的夺嫡之争中胜出,成为历史上勤勉却也多疑的雍正帝。可这些话,他一句也不能说——历史的洪流容不得轻易触碰,更何况,四阿哥此刻需要的不是“预言”,而是盟友的默契。
“四爷,臣只知赋税减免若能落实,江南百姓便能少受些疾苦。”刘阳明避开核心问题,将星纹石粉末放在案角,“至于八阿哥的心思,臣不敢妄测。明日便是三月十五,激活仪式的准备更需谨慎,臣已与陈默核对过三次纹路数据,只待子时钟声。”
四阿哥似乎料到他会回避,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放下朱笔,走到殿中央的青铜鼎(仿制品,真品已在正殿待命)旁,指尖拂过鼎身的“回”字形纹路:“你总是这样,对‘权力’二字避如蛇蝎。可你身在紫禁城,哪能真的置身事外?皇阿玛今日召我问话,问的不是水利,不是鸦片,而是‘诸皇子中,谁最适合继承大统’。”
刘阳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看着四阿哥的背影,那背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皇上……皇上是如何说的?”他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他想知道,历史是否已因他的到来而出现偏差。
“皇阿玛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我一本《资治通鉴》,翻到‘玄武门之变’那一页。”四阿哥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刘阳明,“你说,皇阿玛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试探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刘阳明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雍”字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玄武门之变——那场手足相残的惨剧,康熙用它来警示四阿哥,也像是在敲打所有觊觎皇位的皇子。他想起现代历史书上写的,康熙晚年对皇子们的猜忌与制衡,想起雍正登基后对兄弟的清算,那些冰冷的文字此刻都化作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臣……臣不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但臣知道,四爷心中装着百姓,这便是最大的‘正统’。明日激活时空门后,臣会将《便民奇术录》的后续篇章整理出来,里面有治河、垦荒、禁烟的详细法子,能帮四爷更好地治理天下。”
这番避重就轻的回答,却让四阿哥眼中的锐利渐渐柔和。他走到刘阳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啊,总是把‘百姓’挂在嘴边。罢了,不说这些了。李卫刚才来报,八爷党在宫外散布谣言,说明日激活时空门时,‘天降异象’便是‘改朝换代’的征兆,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都在宫门外聚集,看来今夜是不得安宁了。”
刘阳明心里一沉——八爷党这是想借“天意”做文章,若是明日真有“异象”(时空门激活时的蓝光),百姓的恐慌定会被放大,康熙也可能因此下令终止仪式。“李卫的防暴网准备好了吗?春桃的迷魂散也该分发给宫女了,另外,钦天监的那个小吏……”
“你放心,那个被买通的小吏已经被控制住了。”四阿哥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笃定,“我让人在他的住处搜出了八爷党给的银票和‘反诗’底稿,明日一早便会交给皇上。只是……”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我担心的不是八爷党,而是皇阿玛的心思。他既让咱们激活时空门,又派了御林军‘保护’正殿,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刘阳明想起昨日深夜密谈时,四阿哥提到的地砖下的暗道。原来,四阿哥早已料到康熙的防备,连退路都准备好了。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历史书上写的更复杂——他有夺嫡的野心,却也有为民的初心;他深谙权谋,却也对穿越者的“异术”保持着一份尊重。这种复杂性,让刘阳明更加不敢轻易透露历史的结局。
“臣会小心的。”他轻声说,“激活时只用手机照三秒,绝不会让皇上发现。陈默也会在钟声响起时立刻按下铜镜的共振开关,确保蓝光只在正殿范围内出现,不会被宫外的百姓看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春桃的声音,带着急促:“四爷,刘大人,陈默先生传来消息,八爷党竟买通了雍和宫的一个小沙弥,想在今夜偷偷破坏青铜钟的共鸣片!”
四阿哥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李卫!备马!去雍和宫!”刘阳明也跟着起身,抓起案上的星纹石粉末锦缎:“臣也去!共鸣片若是被破坏,明日的共振就会失败!”
三人策马冲出乾清宫,夜色中的京城格外寂静,只有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回响。路过东华门时,刘阳明看到宫门外聚集着不少百姓,手里举着香,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被八爷党的谣言蛊惑。李卫带着护卫在人群外筑起防线,看到四阿哥过来,立刻策马迎上:“四爷,百姓们情绪激动,说要‘阻止妖术’,要不要驱散?”
“不可驱散,以免激化矛盾。”四阿哥勒住马,“让护卫们守住防线,再让春桃派几个懂医术的宫女,给百姓们发些‘安神茶’(加了薄荷的温水),告诉他们明日皇上会亲自主持仪式,绝不会有‘异象’危害京城。”
春桃立刻点头,让人去准备安神茶。刘阳明看着宫门外虔诚又恐慌的百姓,心里一阵酸涩——他们不知道,这场所谓的“妖术”,不仅关乎穿越者的回家之路,更关乎未来的“九龙夺嫡”走向。而他,一个知晓历史的人,却只能在这场洪流中沉默,既不能改变历史,也不能全然置身事外。
赶到雍和宫时,住持已带着僧人们在钟楼下等候,脸色惨白:“四爷,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小沙弥刚要动手破坏共鸣片,就被我们抓住了!”四阿哥走进钟楼,青铜钟静静地悬挂在中央,钟内壁贴着的鼎身铜片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完好无损。陈默站在钟旁,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是从小沙弥身上搜出来的,刀柄上刻着八爷党的标记。
“又是八爷党。”陈默的语气带着冰冷,“他们这是孤注一掷了,连寺庙都不放过。”刘阳明走到钟旁,摸了摸共鸣片,确认稳固后才松了口气:“明日钟声一响,共振就能成功。只是……”他看向四阿哥,“今夜的事,皇上那边要不要禀报?”
四阿哥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今夜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若是禀报皇上,他只会更加猜忌咱们与八爷党‘暗中勾结演戏’。明日仪式结束后,再一并将八爷党的罪证呈上去。”
离开雍和宫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刘阳明骑着马,与四阿哥并肩走在晨光中的宫道上。“刘阳明,”四阿哥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被晨光吹散,“若是……若是未来的‘我’,做了让百姓受苦的事,你会原谅吗?”
刘阳明愣住了。他看着四阿哥眼中的迷茫与坚定,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未来的雍正帝会推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这些政策虽利国利民,却也触动了士族的利益,引发不少非议;他也知道,雍正帝会大兴文字狱,对兄弟残酷打压。可这些,他能说吗?
“四爷,”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后的迂回,“未来的事,臣不知道。但臣知道,此刻的四爷,是真心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只要守住这份初心,无论未来如何,臣都会敬佩您。”
四阿哥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策马加快了速度。晨光洒在他的背影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却也掩不住那铠甲下的疲惫与孤独。刘阳明跟在后面,心里明白——这场关于“九龙夺嫡”的沉默,不是逃避,而是跨越时空的理解与默契。他不能改变历史,却能在这场历史洪流中,守护好眼前的人,守护好激活时空门的机会。
回到乾清宫时,春桃已将安神茶分发给宫外的百姓,人群渐渐散去。李卫来报,八爷党残余的几个据点也已被控制,只等明日仪式结束后一网打尽。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刘阳明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今日子时的乾清宫正殿。
他走进钦天监的值守房,从暗格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025.03.15 06:00”。还有不到十六个时辰,就是激活时空门的时刻。他打开相册,里面存着现代家人的照片——爸妈在泰山顶的合影,妹妹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笑脸。照片里的阳光明媚,与眼前乾清宫的晨光重叠在一起,模糊了时空的界限。
“刘大人,四爷让您去正殿核对鼎和铜镜的位置。”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传来。刘阳明收起手机,将照片的温暖藏在心底,拿起案上的星纹石粉末锦缎,朝着正殿走去。殿外的御林军已开始换岗,甲胄碰撞声清脆而肃穆;殿内,青铜鼎与铜镜静静相对,雍和艾放在鼎旁,散发着淡淡的辛香。
四阿哥站在鼎前,看着刘阳明走进来,轻声说:“都准备好了。就等子时。”刘阳明点头,走到鼎旁,将星纹石粉末撒在鼎身的纹路上。粉末与铜纹接触的瞬间,泛起微弱的蓝光,像一颗星星落在了青铜上。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刘阳明知道,这场沉默里,藏着对历史的敬畏,对未来的迷茫,对百姓的责任,还有跨越时空的情谊。三月十五的子时越来越近,九龙夺嫡的暗流仍在涌动,而他,将在这场沉默中,迎接属于他的终极时刻——是回家,还是留在这个时代,守护这份沉默背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