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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随着往来不绝的商队、旅人与隐藏的探子,几经周转,终是抵达到了龟兹。

王宫偏殿内,烛火摇曳,将围坐商议的几人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当弥闾沉声将萧执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不惜耗费巨资筹建那看似与西域毫无关联的远洋水师,并明言意在“间接惠及西域”的举动详细道出后,殿内陷入了一种微妙而持久的沉寂。

一位资历颇老的龟兹大臣捻着灰白的胡须,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萧帝此举……其深意实在令人难以揣测。发展水师,于我西域诸国而言,确是远水难解近渴。陆路尚且有漫漫黄沙、巍巍雪山阻隔,何况浩瀚海洋?但……若真能如他所言,借此打通新的、更稳定的海上商道,使我西域能获得南方丰饶物产与精巧技艺,长远来看,似乎……也并非坏事。” 他的语气带着犹疑,显然也被这超出常理的举动弄糊涂了。

弥闾眉头深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从听到消息起便一直静默不语的沈沐。

烛光下,沈沐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紧绷,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此刻仿佛有暗流涌动,却又被强行压下。

“伽颜华,”弥闾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觉得呢?这完全不像是萧执一贯霸道直接的风格。倒像是在……下一盘我们看不懂的棋,或者说,在传递某种我们无法轻易忽视、甚至无法轻易拒绝的讯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种,只针对你的讯息。”

沈沐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某种沉郁的情绪排出。

他站起身,没有走向窗边,只是背对着众人,目光落在殿内摇曳的烛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峭:

“他的意思,我明白。” 他言简意赅,不愿多谈那隐藏在国策之下的私人执念,无非是换了一种方式,宣告他的存在,展示他那无所不能的影响力。他想让我看到,他可以为达目的,做到何种地步,哪怕是违背祖制,劳民伤财。

殿内众人屏息,等待他的下文。

沈沐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带着一种疏离的审视。“至于这水师,这商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务实甚至有些冷酷,“对我们而言,是机遇,也是挑战。海上商路若成,确实可能带来我们急需的物资、技术和更广阔的贸易网络。这一点,无法否认,也……没必要因为是他推动的,就意气用事地拒绝。”

他看向弥闾和那位老臣,眼神锐利:“我们要考虑的,不是他萧执为何这么做,而是如何利用这件事,让龟兹,让西域,在其中获得最大的实利,同时将风险降到最低。他愿意耗巨资去劈波斩浪,我们便要做好准备,等他的船队真的能带来东西时,我们有能力接住,并且,不被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冲垮我们自己的根基。”

弥闾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有一丝烦闷。

他听懂了沈沐的言下之意:萧执的情感投射,他收到了,但他懒得回应,更不愿被其束缚。

然而,这计划背后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作为一个务实的领导者,他又无法视而不见。

这种清醒地利用对方“好意”却绝不投入个人情感的态度,或许才是对萧执最彻底的拒绝。

还是他太弱了,若是龟兹变得强大,能够足以和萧国抗衡,就不会这样了。

“我明白了,”弥闾点头,“我们会将此作为一项纯粹的外交与商贸议题来处理。加强我们自身的实力,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

沈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重新坐回位置,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西域地图上,仿佛刚才讨论的只是一个寻常邻国的政策变动,与任何私人情感无关。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睫下,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他厌恶这种被无形之手影响着命运的感觉,即使这只手此次递来的可能是一杯蜜糖。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是身为“伽颜华”必须为龟兹考虑的现实选择。至于萧执那跨越山河、倾国倾城的宣告……

沈沐在心中冷冷地想: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只取我所需,绝不再奉上分毫。

万里之遥的帝王,用江山为注,试图铺设一条通往他身边的道路。

而道路彼端的人,却只是冷静地衡量着这条路能带来的物资与利弊,至于铺路人的心情,他无暇,也无心去理会。

这份单方面的、浩大的执念,在龟兹清冷的月光下,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无奈与悲凉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