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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清隽文弱的龟兹王子,竟有如此骇人的身手和临危不变的定力!

弥闾猛地一把将沈沐护在身后,怒视兀鹫,眼中杀意沸腾:“兀鹫!你找死!”

萧执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方才那一刻心脏骤停的恐惧尚未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后怕。

他死死盯着兀鹫,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萧锐也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难看,他看向兀鹫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麟德殿内,死寂被萧执那冰冷如刀锋的声音打破。

“巫咸使臣,”萧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冰碴,“殿前失仪,惊扰我萧国贵客,你可知罪?”

他依旧站立在御座之前,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灯火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与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暴戾杀意交相呼应。

方才那一刻,毒蝎射向沈沐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钩子,将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惧整个挖了出来,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

兀鹫伏在地上,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帝王威压,心中终于升起了一丝真正的恐惧,但更多的仍是不甘和怨毒。

他强行镇定,以头触地,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陛下息怒!外臣……外臣确是无心之失!是那毒蝎突然挣扎,外臣一时不察,才……才险些酿成大祸!惊扰了伽颜华王子,外臣万死难辞其咎!求陛下开恩!”

他刻意强调“无心之失”,试图将蓄意谋害轻描淡写为意外。

“无心之失?” 萧执尚未开口,护在沈沐身前的弥闾已是勃然大怒,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声音因愤怒而微微拔高,“好一个无心之失!那毒虫不偏不倚,直奔我王弟面门而去!若非我王弟身手敏捷,此刻岂不是已遭你毒手?!你这分明是蓄意谋害!”

他转向萧执,抚胸行礼,语气铿锵:“萧国陛下!巫咸使臣狼子野心,竟敢在朝贡大典上行凶,意图毒害我龟兹王子!此事若不给龟兹一个交代,我龟兹上下,绝不罢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座之上,只见萧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死死锁定在伏地请罪的兀鹫身上,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灯火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龟兹王子伽颜华,乃我萧国座上贵宾,代表一国风范前来朝贡。”萧执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兀鹫头皮发麻。

“就敢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放肆冒犯?!”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带着金石之音,震得殿内嗡嗡作响。没有咆哮,没有怒骂,但这平静之下蕴含的雷霆之怒,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令人胆寒。

兀鹫伏在地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踢到了一块远超想象的铁板。

这位萧国皇帝对龟兹的维护,似乎并不仅仅出于一般的邦交礼仪。他额角渗出冷汗,连连磕头:“陛下息怒!外臣不敢!外臣绝非有意冒犯伽颜华王子,方才真是意外,是意外啊陛下!”

“意外?”萧执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第一次你开口冒犯,朕就已经警告过你了,所以你告诉朕,这两次是意外?巫咸国便是以此等‘意外’之道,行立于南疆的吗?”

这话已是极重的敲打,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巫咸国行事鬼蜮,上不得台面。

兀鹫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狡辩之词,只能拼命磕头,连声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萧执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众臣和使臣,最终落回礼部官员身上,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巫咸使臣殿前失仪,惊扰贵客,藐视国礼。念在其初犯……暂且记下。着其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离馆半步。其贡品……入库封存,非诏不得动用。”

他没有当场下令杀人,维持了朝贡大典最基本的体面。

但“闭门思过”、“贡品封存”,已是极大的惩戒和羞辱,更是直接将巫咸国此番朝贡的成果化为乌有。

“至于龟兹王子受惊,”萧执的目光转向沈沐,那眼神深处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但语气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朕心甚愧。赐东海夜明珠一斛,雪山参王一对,为王子压惊。”

“谢陛下。”沈沐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自始至终,他都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与萧执此刻的维护,都与他无关。

弥闾虽然仍对兀鹫怒目而视,但萧执的处理也算给了龟兹一个交代,他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朝贡大典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已不在那些珍宝之上。

兀鹫被人几乎是“搀扶”着带离了大殿,背影狼狈,那阴鸷的吊梢眼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以及更深沉的、不敢流露的怨毒。

大典终于结束。

百官与使臣们怀着各异的心思,依次退出麟德殿。

萧执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众人离去,脸上那层维持了一整晚的平静面具,终于寸寸碎裂。他盯着兀鹫消失的方向,眼中翻涌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他没有在大殿上杀人,并非心慈手软。

而是因为,有些事,有些账,需要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用更彻底、更残酷的方式,连本带利地清算。

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对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出现在身侧的艮,下达了只有一个字的、冰冷彻骨的命令:

“查。”

“以及……处理干净。”

“是。”艮躬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色渐深,巫咸国使臣下榻的驿馆,注定将迎来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而远在深宫的帝王,要用一场无声的死亡,来宣泄那险些再次失去的恐慌,以及扞卫那不容任何人亵渎的、他心中最后的净土。

大典之上的惩戒,只是开始。

真正的结局,总在夜幕降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