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几天被摁着脑袋拜把子的生活后,两人也终于明白:在强权之下,适当的低头或许能换来一点喘息的安稳。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片“安稳”不过是强权在思考如何更体面地折腾他们;而他们自以为的“选择”,也不过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套进写好的剧本。
[归小九先生,距离你接过这份草案并观看已过去了4分钟,请问是否是因为哪里有不合理的问题,又或者是归小玖先生的阅读能力欠缺?]
安迪静伫沙发一侧,摄像头红灯亮着,九的指节把纸边掐出了月牙。
九的指腹摩挲着纸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草案上的黑字像一排排蚂蚁爬进他的视网膜。
手中草案的内容,完全是将道德当做擦屁股的厕纸,只剩下满满的“研究”二字。
“相互喂食、交换衣物……我靠,这压根不是黑奴啊,这他妈纯心怒啊!!”
察觉到头上的目光越来越近,不存在的冷汗如同潮水般落下,之前唐尼的叮嘱如今在耳边循环往复,未知的恐惧使他指节发凉,就好像自己将要大限将至。
“那个……交换衣服就算了吧,相互喂食那个我觉得可以用勺子,别嘴对嘴,不仅干净又卫生,很不容易细菌感染,你说是吧?”
“另外如果说要交换衣服,那应该得先有衣服对吧,你看他们有换洗衣物吗?现在穿的还是刚上岛时穿的呢。”
一边说着,九一边向着对面挤眉弄眼,安迪接过草案思索片刻,然后抬起头看向背靠背绑在一起的“搭档”。
[你们是否愿意接受这份修改意见?]
唐尼与w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九。唐尼黑着脸,嘴角绷成一条生硬的线,却仍是摇了摇头:
“没意见——”
他又顿了顿,补充道:
“但拿我们拍限制级影视教材,你们可以去买一张彩票看看能不能中大奖,再拿这笔钱去拍。”
w则干脆利落,脖颈一拧就冲着安迪破口大骂:
“[萨卡兹粗口]快把老娘放开!我才不要和这个肮脏、下流、下贱的变态嘴对嘴吃饭!!”
唐尼在旁边死死盯着w,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脸色一寸寸沉下去,纵使这串脏话他听了十几遍,可被当面骑脸,他仍忍无可忍:
“喂,别给我乱扣帽子,我哪儿脏了?哪儿下流了?还有——”
“难道不是吗?”
w 猛地回头,鼻尖几乎撞上他的下巴,呼吸喷在他喉结上。
“除了你还有谁敢袭老娘的胸?”
“我——!”
原本应该脱口而出的解释,此刻却莫名卡在喉咙当中,半响过后,唐尼泄气地别开眼,不情愿的把到嘴边的脏话咽回肚子,泄气地甩下一句:
“……行行行,你赢了——”
趁着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安迪已与九敲定下一步计划,此刻正居高临下,欣赏这场他眼里的“打情骂俏”。
[己确实。]
安迪把指尖轻敲在终端的金属边缘,像给这场闹剧按下暂停键。
[两位。]
他开口,电子音的音量不大,却带着实验室里中永远恒温的冷。
[既然对草案没有实质性异议,就视为默认生效。接下来三十秒,我需要你们确认以下补充条款——]
[是否同意相互喂食的修改,如果同意,那么该测试将于今天中午12:30开始,期间两位有着3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但需要相互跟随,不可掉队。我和归小九先生仅跟随无记录。]
唐尼与w分别看了彼此一眼,纷纷摇头,后又连连点头,六枚悬浮翼得到指令后重新飘回安迪身后;随后一只触手从安迪腋下伸到二人中间,一声脆响后,捆住唐尼二人的尼龙绳被轻松掀开。
[你们已经可以离开宿舍了,等到11:10时,两位请说出彼此喜欢吃的食物,收集完后我会向食堂预定两位的饭菜。]
唐尼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还没来得及起身,肩膀就被w紧紧摁着,随后就听见她从鼻音中传出地一声冷哼:
“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能补脑子的东西,比如人脑子前半段,烤到半熟,撒盐。毕竟……”
她忽然凑近唐尼的耳边,声音甜得像掺了砒霜:
“你看起来就缺这块。”
她故意把“脑子”两个字咬得极重,眼神却斜斜地盯在唐尼脸上,就好像这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唐尼面无表情地拍开肩膀上的手,起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
“怪不得脑子有病,合着是吃出朊病毒了。”
w闻言,挑了挑眉:
“你啥意思啊?难道你吃过?”
此话一出,唐尼瞳孔微微一缩,然后又马上掩饰了过去,但九察觉到了这点,下意识的有一个反应幻化出血枪,又被安迪手放在肩膀上安抚了下来,上前开始打圆场:
“哎呀,两位别吵了,我们先出去遛遛弯吧,等过一会儿再聊吃的方面。”
唐尼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就好像刚累的瘫倒在床上,却被人叫着起来运动一样。但迫于安迪在场,他无奈的又从床上站起身。
w对此都无所谓,二人也算是少见的达成了一致。
走出宿舍,二人被迫肩并肩走在这宽阔的走廊上,共同忍受“一狗一机”的监视,直到走出宿舍区,两人被带到一处划定出来的空地活动。
整个地方很大但周围空无一人,就只有几张摆放整齐的场景以及后方一整块落地窗,从这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情景,例如此刻就正好能看到谢拉格的雪山。
安迪因为有事提前离开,九虽然找不到理由逃走,但也是离他们远远的,假装自己是风景的一部分。生怕他俩会把安迪那边受了气往自己身上撒。
唐尼双手放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向前倾靠,w向后靠着栏杆斜看着他,两人都很默契的把九当成了空气。
唐尼忽然低声说:
“喂,我们不如演得烂一点,烂到他们剪不进去。”
w闻言眉头一跳,一时竟然搞不清楚他说什么。
“我凭啥听你的?就怕你又想找理由摸老娘。”
唐尼一瞬间面红耳赤,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坠入一座停息的火山口,但与语气很快冷了下来。
“我!他妈你脑子是不是真有问题?我他妈要是真想上手,那可不只是摸胸了。”
“我要真来机会多得是,别给自己贴金……”
最后补上了的这一句,他说的很轻,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w闻言,挠挠脑袋思索,嗤笑,尾音却软了一度:
“行啊,那你先示范怎么演烂。”
“不过……你以前真吃过啊?”
“吃什么?”
这次轮到唐尼疑惑,w以为他在装傻,顿时眉头微皱、“切”了一声。
“就是你到底有没有吃过人?”
简单直接的问题让唐尼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他抬头微笑眼神却盯着w。
“想听啊?我提醒你很恶心的哦。”
w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双臂抱胸,懒洋洋地倚回栏杆,像是要把这份尴尬丢给雪山去消化。
“恶心?我见过的恶心事多了,还差你这一桩?”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
“不过……你要是真不想说,就别勉强。反正我也……”
“吃过,一块女性手臂肌肉。”
w的睫毛在雪光里轻轻一颤,像被风惊起的鸦羽,她抱臂的姿势没变,指节却悄悄收紧捏得自己生疼,尾巴自己也躲到了她后面。
“什么时候?”
“想不起来了,天很黑,我全身都在发痛,手像断了、腿像要没了、头止不住的流血,求生的欲望使我爬到那具祭品前……我就只记得这点了,你听完不会做噩梦吧?”
他像是讲故事一般将这段经历剖开,他说的很轻,就像是在刻意压抑着。
w盯着他看了很久,像在看一个终于肯承认自己影子的人。忽然“噗”地笑了,笑声像雪崩后滚落的一粒碎石,带着清脆的裂响,淡淡的火药不再那么刺鼻,反到是同类的味道。
“噩梦?”
w忽然靠近,闻到唐尼身上散发的味道,用他的话来说应该是信息素,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又在下一秒偷偷吸了一口。
她抬手,指尖轻轻勾住唐尼的下巴,迫使他低头与自己对视,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在立威,像在确认同类。
“唐尼,做我们这行的,早把噩梦当摇篮曲听了。”
她的拇指擦过他下唇,力道轻得像落雪,却烫得他一颤,下意识猛的后退,但w得寸进尺地也同样向前一步,挤压他的空间。
唐尼下意识抬手紧紧握住w右手,但并没太过用力,当他感到现在有些暧昧时,他一笑放手,一把拍开了w手又斜靠于栏杆上;右脸压在护手上,整个腰都支撑在栏杆上,从脚尖到头和底座构成了一个锐角三角形,灵活的像只菲林。
“你不会挑食吧?”
w 的喉头动了动,像咽下了一口冰冷的雪。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学着唐尼的样子,把全身也压到栏杆上,但像第一次学飞的雏鸟一样,只是动作生涩,摆出的三角形也摇摇欲坠。
“我?”
她侧过脸,让碎发挡住自己的眼睛,声音轻得像要散在轻风里。
“我没你那么惨,没被饿到要吃人的地步。”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像在给自己找补。
“但我见过别人吃。”
“那你杀过谁?”
这个问题像个台阶,w眼前一亮,像是终于有人肯把“我们其实一样”这句话说出口。
她先没回答,只是抬手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被雪光映得发亮的耳尖。那动作慢得像故意给唐尼留时间反悔,又像在给自己留时间把话咽回去。
可唐尼没退,她就也没退。
“第一个是个拉特兰人,佣兵,感染者,拿铳的。他当时在炸一座移动城市外围的补给站,我接到的命令是‘清除威胁’。”
她声音不高,却像刀背敲在栏杆上,清脆得吓人,说到“清除”时,嘴角还扯了下,像咬到一颗碎冰碴。
“我把他堵在一条废弃的通风管里,管子太窄他转不过身,铳卡壳了,”
他拿铳托砸我脑袋,我就把匕首捅进他下巴,往上拉。”
w手握紧向上比了一个角度,手腕一翻像把刀尖插送进天花板,声音也是提高了几个分贝。
“血喷了我一脸,温的,尝了下还他妈是甜的!”
她愣了半秒,抬手去蹭栏杆上剥落的黄漆,蹭得指腹发红。
突然她又咯咯笑起来,莫名的像风中的铃声,笑得肩膀发抖,笑的天真灿烂,不是杀人,是在像在游乐场玩。
“那这人以前还没少吃甜品。”
w被唐尼这句冷不丁的玩笑噎了一下,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短促的“噗”。
“你倒是很会抓重点。”
“除了吃人,以前还干过啥?”
“那可多了……”
九躲在远处一根栏杆后向外探头,他远远看着这场攀比,胃里泛起一股酸水,九感觉像生肉在烈日下放了两个小时的味道。
他赶紧把那股酸水咽回去,心里骂了句脏话:
“操……真就高手过招,非同凡响,比狠都能撒狗粮。”
远处,唐尼和w的笑声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唐尼手腕处延伸出的丝线被打成了一个绞绳,随着他另一只手收紧后突然一拉,绳结就像断头砸刀一样落下,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从身子中被丝线规整斩断。
“他根本叫不出来,因为那个脑袋已经跟喉咙说拜拜了。”
绳结推到最底后两根细线无声剥离了开,w好奇的趁他不注意,伸手捏住其中一根,正谈笑风生的唐尼一瞬间浑身紧绷,仿佛那不是丝线,是他身体外的神经。
w的指尖刚碰到那根细线,唐尼整个人像被电了一下,脊背猛地绷直摔在地上,连呼吸都断了一拍。
w愣住,捏着红线指尖悬在半空,一动不动的盯着丝线的尽头,也是唐尼的手腕。
“真有意思∽”
w的嗓音带着一点故意拖长的尾音,像猫爪挠过玻璃。她两根手指只是虚虚提着那根丝线,却让唐尼连呼吸都放轻。
“松手!”
“要不呢?”
w曲膝俯身晃了晃指尖,丝线在她指缝里像一条被激怒的小蛇在半空中摆动,左眼眯、右眼大,眼中的笑意就差喷涌而出。
“刚才不是挺狂的吗?”
唐尼右手伸在栏杆上挣扎起来,嘴上骂骂咧咧的,但w只是轻轻一捏,他就突然跪在了她面前,一声闷响,唐尼的额头硬生生磕在地板上,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是绝对很疼。
w 愣了半秒,本能地松开了那根线,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半步。
可下一秒,她又勾着嘴角,把那只手重新抬起,指尖悬在丝线上方一寸——没碰,只是虚虚地比划。
“哟,跪得这么干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求婚。”
唐尼猛的一抬头,红肿的脑门下喷涌怒火的双眼死死盯着不嫌事大的她,先是把丝线收了回来,然后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做事要报复。
w也不傻,不可能站着挨打,在唐尼爬起来前就脚底抹油的跑了。
w在前面跑,唐尼在后面追,一前一后围着空地追逐打闹的样子,活脱脱像一个被不良少女踢了小孩屁股,小孩追着她讨说法,跟刚才互相交流杀人经验时几乎毫不相干。
而这一幕,也被暗处的一个摄像头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