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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参的话音像块巨石砸进深潭,殿内瞬间被死寂填满。

鎏金香炉里的最后一星火炭噼啪爆开,随即彻底熄灭。

只余下青灰色的烟缕在蟠龙金柱间缠绕,宛如一道道解不开的愁绪。

那些盘旋上升的青烟,在梁柱间缭绕、飘散,仿佛在为这棘手的财政难题长吁短叹,将满殿的凝重气氛渲染得愈发浓厚。

安倍山望着窗外如血残阳,眉头深深拧成个川字,额间的皱纹仿佛刀刻般深刻。

他下意识地伸手,指节一下又一下无意识地叩击着腰间的玉带。

螭纹玉扣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这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沉重的局势敲打着不安的节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他的心坎上。

他缓缓将目光收回,落在案上堆积如山的账册上。

每一本都被随意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如群蚁般密密麻麻,刺痛了他的双眼。

一笔笔开销在他脑海里不断翻腾,像一张张贪婪的嘴,永不知足地等着吞噬国库那本就不充裕的银钱。

正思索间,他的指尖突然停在一本名为《军械改良策》的绢封上。

这是昨夜史向明连夜送来的,边角处还沾着凤翔工坊的煤渣,仿佛在诉说着工坊里的忙碌与艰辛。

他立在兵工厂规划图纸前,指尖重重划过标注银钱缺口的批注,青砖墙面被指甲刮出细微裂痕。

这座计划倾尽三载积蓄、十州赋税建造的钢铁巨兽,此刻不过是图纸上尚未成型的构想。

能工巧匠们绘制的精妙设计,是大唐破局的星火,却也因银钱困局成了镜花水月。

唯有建成这等精甲利兵的摇篮,方能逆转四夷环伺的危局。

此刻每一笔短缺的预算,都似悬在咽喉的利刃,稍有不慎便会掐灭这重燃盛世的希望。

户部银库尚有三十万缗可调。

安倍山忽地跨前半步,玄色锦袍掠过烛火,映得眉眼如淬寒霜。

不足之数,本王自会以亲王印信筹措。

他重重叩击案几,青铜镇纸应声作响,纵是变卖王府田庄,也要保这护国利器周全!

尾音撞在殿顶的藻井上,震得悬着的鎏金铜铃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坚定的承诺伴奏。

张参指尖微顿,算珠相撞的脆响骤然凝滞。

半截算筹卡在紫檀木框里,在明暗交界处投下细长的影子。

鎏金窗棂将夕照筛成碎金,斜斜铺在安倍山肩头。

玄色九蟒袍上金线盘绣的蟒纹吞吐日光,蟒首缀着的东珠在光影里流转,将这位摄政王周身笼成不容置疑的金芒。

苗晋卿雪白的山羊胡簌簌轻颤,袖中攥着的奏折合页已被冷汗浸透。

三张漕渠修缮疏文边角蜷曲如蝶翼,在袖笼里发出脆弱的窸窣。

安倍山旋身时,双鱼符上错金云纹擦过羊脂玉带钩。

两声闷响如暮鼓沉沉,惊得檐角铜铃亦轻轻摇晃,惊落几片欲坠的银杏叶。

他对亲卫挥了挥手,玄色劲装的卫士立刻上前半步,甲叶上的寒光映着地砖的云纹:“传本王钧令,调三匹河西快马,持鎏金令牌前往定州,务必将何明远及其全部家眷带到长安。”

他顿了顿,指尖点了点亲卫甲胄上的护心镜:“记住,此人是本王亲自点名的重要人物,沿途驿站需备上好酒菜,务必要招待周全一些。”

“属下遵命!”

亲卫抱拳的动作虎虎生风,转身时皮靴碾过金砖,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像是在追赶流逝的光阴。

马蹄声如骤雨般敲击着青石板,三骑快马踏碎晨雾疾驰而去。

领头骑士的玄铁马镫在朝阳下泛着冷光,腰间悬挂的鎏金错银佩刀随着颠簸轻晃,刀鞘上的螭龙纹吞吐着朝霞。

飞扬的尘土在斑驳宫墙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长卷。

摄政王,这何明远是何人?

苗晋卿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手中象牙朝笏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这位历经七朝的老臣,官袍上的仙鹤补子早已褪色,却仍掩不住眼中的疑惑。

安倍山负手踱到《天下商路图》前,鎏金镶边的朝服下摆扫过青砖地。

他的指尖停在定州位置,那里的朱砂圈已晕染开来,仿佛凝固的血迹。

开元盛世时,

他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何记织坊的五百架花楼机昼夜轰鸣,三千织工分三班轮转。每年进贡的绢帛叠起来,比大明宫的含元殿还要高。

李诫闻言猛地抬头,炭笔从指间滑落,在青砖上留下蜿蜒的墨痕。

可是那位发明

五色经纬织法

的何公?

他袖口的炭灰簌簌掉落,家父曾说,他织出的云锦在阳光下能变幻出赤橙黄绿青蓝紫,比西域进贡的夜光璧还要神奇!

安倍山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指尖沿着丝绸之路的路线缓缓移动。

老何不仅是织锦圣手,更是商界巨擘。当年我等安史军围城,他宁可将七十座染坊付之一炬,也不愿让家财落入我手。

他的目光落在图上长安城的位置,传闻他太行山的地窖里,银铤堆积如山,若是铺展开来,能从朱雀大街一直延伸到终南山麓。

只要把这位商界巨擘叫过来,

他的声音陡然振奋,用新式织机规模化生产,再通过丝绸之路销往大食、拂菻,不出两年,国库必定充盈,兵工厂的铜铁粮草便能源源不断。

安倍山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芒,袖中紧握的拳头微微发颤。

这不过是个开始。

那些未宣之于口的惊世蓝图,才是真正颠覆天下的利器。

殖民新大陆、掌控香料航道、在异国土地上竖起华夏旗帜......

当这些构想化作现实,金银将如潮水般涌入,全世界的财富终将成为华夏的囊中之物。

张参的算盘又噼里啪啦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轻快了许多。

他飞快地拨弄着算珠,嘴里念念有词:“若按亩产桑麻三石算,每年至少能收二十万匹绢,折成银钱刚好够兵工厂的建造。”

苗晋卿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老臣倒想起,洛阳宫城里还堆着先帝年间的桑蚕图谱,或许能派上用场。”

安倍山望着殿外,三匹快马早已没了踪影。

他仿佛看见太行山里的何明远正放下手中的锄头,接过那面鎏金令牌,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上面的 “安” 字 —— 那是自己特意让人刻上去的。

“等何公到了,本王要亲自在长乐驿迎接。”

他转身时,案上的阳光又往前挪了半寸,照在那叠摊开的账册上,竟让那些冰冷的数字也多了几分暖意。

毕竟,有了钱,一切才都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