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已能清晰看见,骑兵们统一戴着黑色兽面盔,身着黑色鱼鳞铁甲,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幽光。
战马同样披挂统一马铠,面帘与当胸处用朱砂绘着狰狞猛兽图案,虎豹熊狼各不相同。
这些骑兵单手控缰的骑术动作出奇一致。虽战马疾驰且不断加速,骑士们仍稳如磐石,保持着严整队形。
这必是能骑善射、进退有度的真正精锐。当上千铁骑整齐冲锋时,森严的秩序与滔天气势,自然凝聚成骇人杀气。
犹如压抑的火山,一旦喷发,必将惊天动地!
黑潮般的铁骑越来越近,战马已冲至极限速度。
大 颤愈发剧烈。
一波接一波的震动不断增强。
小山口附近林木间,枯叶纷纷坠落,惊鸟四散飞逃。
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陈友谅清楚看见,马背上的徐寿辉嘴唇颤动,欲言又止。
他回首望去,身后士卒已难掩慌乱,恐惧如浪潮般席卷全军。
张定边喃喃道:老天爷,这竟是朱慕的骑兵?太可怕了!
风中猎猎作响的朱字大旗格外醒目。
无数目光随之移动。
它在向所有人宣告:来者何人?
一列列黑色铁骑不断翻过山岗,仿佛无穷无尽。
朱慕特意将阵列改为五十人一排,拉大排距,使骑兵阵型更显宽厚。整整六十列,横宽超七十米!
气势顿时恢宏数倍。
黑色洪流越来越近......
三千铁骑,硬是冲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
铁骑如怒涛般席卷天地,汹涌澎湃地漫过山峦、草甸与旷野,吞噬着黎明时分义军踏出的每一条小径。
漆黑旌旗在骑兵背后猎猎翻飞,恍若遮天蔽日的乌云。铁甲随战马奔腾起伏,折射出刺骨寒光,宛如苍穹降下的巨龙正舒展着森然鳞甲。
铁蹄撼地、战马嘶鸣、金铁交击之声交织成震彻云霄的轰鸣,恰似巨龙咆哮。祭坛四周的军阵开始 动,连颍州军与天完军的精锐阵列也泛起涟漪。这般毁 地的威势前,谁能 ?
或许唯有朱慕的黑旗军——至少朱慕如此笃定。
刘福通稳坐鞍上,战马焦躁地刨着地面。身侧将领们或勒缰转圈,或仓皇拔刀。他忽然长舒胸中郁气,眼中迸发异彩:真乃虎狼之师!
关先生双腿发颤,即便身处千军护卫中,恐惧仍如毒藤缠上心头。陈友谅则咬得牙关作响,暴 意在血脉那时,徐寿辉心中暗恨朱慕捡了便宜。濠州、徐州乃至江西的红巾军吸引了朝廷主力,反倒让朱慕趁机坐大。更令他眼红的是,朱慕竟拿下了江南膏腴之地!
可当亲眼目睹朱慕铁骑踏碎大地的威势时,徐寿辉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震惊——这个年轻人,当真了得!那支黑旗军,更是锐不可当!
小九来了!汤和激动地挥舞手臂,望着猎猎作响的朱字大旗喊道:这般气派,当真威风!徐达暗自诧异:自金陵归来后,汤和对朱慕的态度竟判若两人。若在往日,他早该酸言酸语了。
朱重八望着黑潮般压来的铁骑,眼中满是艳羡。唯有占据江南富庶之地,方能养得起这般精锐铁骑。但更令他费解的是:这些骑术精湛的骑士究竟从何而来?
自蒙元入主中原,千里沃野尽成牧场。即便江南水乡,也被圈出无数草场。这等倒行逆施毁尽农桑,致使两淮饿殍遍野,更逼得百姓揭竿而起。纵观历代王朝,唯有元廷治下,中原人口不增反减。
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雷逼近,面甲后的双眼已能看清对面义军惊恐的面容。按常理早该收缰,但朱慕偏要一冲到底——他定要给这些乌合之众留下永生难忘的震慑!
直面铁骑锋芒的正是徐寿辉部,连带遭殃的还有几支小股义军。曾夸口要生擒朱慕的黑脸汉子牛犇,此刻长矛拄地才勉强站稳。徐寿辉脸色铁青:这朱慕莫非是要给我天完军难堪?
唯独关先生从恐惧中惊醒,眼见朱慕直扑天完军阵,不由暗喜:若两虎相争,岂非我主得利?
“举盾,防御!”
“前列,长矛准备!”
尽管怀疑朱慕是否真会冲阵,徐寿辉仍不敢大意,急令部将布防。
黑旗铁骑带来的压迫感令天完军阵型不断后缩,精锐士卒面对奔腾而来的铁流,本能地向后退却——这是未经铁骑洗礼的军队难以克服的条件反射。
正因如此,步兵对抗骑兵必须保持紧密阵型,用同袍的身体筑成无法后退的人墙。
轰隆!
当黑旗铁骑即将撞阵的刹那,整支骑队突然划出完美的弧线,擦着天完军阵边缘疾驰而过,最终精准停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
骑兵们随朱慕整齐下马,如雕塑般静立。战场上只剩战马的响鼻与嘶鸣。
唯有朱慕动了。
他将缰绳抛给蓝玉,摘下头盔捧在臂弯,大步走向颍州军阵。
对面阵中,刘福通同样翻身下马,龙行虎步迎上前来。
两只粗糙的大手紧紧相握。
“刘大帅!”
“朱大帅!”
“久闻大名!”
“幸会英雄!”
异口同声的问候让两人相视大笑。
阵中的关先生猛地刹住脚步,望着这幕激动地捶掌跺脚:“成了!盟主之位非我大帅莫属!”
天完军阵前,徐寿辉脸色铁青。朱慕径直与刘福通会面,对他视若无睹,这分明是 的轻视!
即便素来宽厚,涉及盟主大位,徐寿辉眼中也燃起怒火,将朱慕深深记恨。
寒暄间,关先生堆满笑容凑上前:“朱大帅远道而来......”
“ !”濠州军阵中的朱重八啐道,“这关先生对老九笑得像朵菊花,对俺们就板着张棺材脸!”
不远处的徐达轻笑:“老九这手时机掐得妙啊。两家势均力敌,他这关键一票自然金贵。”
“凭甚?”朱重八酸溜溜道,“俺们不也支持刘福通?偏生两副面孔!”
朱慕却面露困惑:“这位是......?”
“这位是颍州红巾的军师关先生。”刘福通引荐道。
“关先生好!”
“朱大帅总算到了,我家大帅日夜盼着见您这位少年豪杰呢!不知朱大帅可否现在表态支持谁当盟主?或者派个代表也行。”关先生含笑说道。
“不必麻烦,我亲自去。”朱慕爽快回应。
就在朱慕准备登台时,关先生快步上前低语:“朱大帅,您来之前我家大帅与天完徐寿辉票数相当,就差您这一票了。”
刘福通脸色微沉,却未出声。
朱慕会意点头:“关先生放心,我这票定投刘大帅。”
说罢,朱慕径直朝祭坛走去。
天完军阵中,徐寿辉见二人密谈,脸色铁青,猛然抽响马鞭。
后方陈友谅冷眼旁观,心中嗤笑:“徐寿辉,你的算盘落空了!”
朱慕刚至祭坛下,徐寿辉突然单骑冲出,直逼而来。
全场哗然!
关先生急呼:“大帅!”
刘福通目光骤寒,挺直佝偻的脊背,杀气凛然:“他敢妄动,便是找死!”
朱慕按刀而立,指节轻叩刀柄,眯眼盯着驰来的徐寿辉。
“放肆!”
“保护大帅!”
朱慕亲骑与朱重八部众同时冲出。
朱重八面露焦灼,常遇春已拔刀出鞘!
(兄弟们,话说徐寿辉骤马冲向朱重八,身后亲卫慌忙追赶,却被甩开十余丈。
其坐骑神骏,转眼已至祭坛前。
各方义军哗然 动,或惊愕,或愤慨,无数目光聚焦这场突变。
牛犇的双腿不再发软,心跳却如擂鼓般剧烈,目光死死盯着徐寿辉的一举一动,暗自思忖:
这徐寿辉究竟意欲何为?莫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虎王朱慕?若真如此,还谈什么会盟,黑旗军与天完军即刻便要兵戎相见!即便只是威吓,令虎王当众出丑,两军关系也将彻底破裂。
他心中既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更多的却是对徐寿辉此举的愤懑。作为曾在北境与官军血战的义军将领,他对此次会盟寄予厚望。
与牛犇想法相似的义军不在少数,但也有不少人看不惯黑旗军的高调作风,巴不得徐寿辉给朱慕一个下马威。
徐寿辉自然不会蠢到当众行凶。若真如此,必将成为众矢之的,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会盟发起人刘福通。
他的目的很简单——以牙还牙,就像方才朱慕威吓他的部众那般!
可他错估了朱慕的胆识与武艺!
徐寿辉胯下骏马如电,转瞬即至朱慕面前。
朱慕纹丝不动。
就在徐寿辉以为对方已被吓呆之际,朱慕骤然出手!
一声暴喝。
龙吟乍起。
徐寿辉只觉眼前一花,朱慕身形倏忽消失,再现时已近在咫尺。一道雪亮刀光如匹练般斩出,在徐寿辉惊骇的目光中,精准划过骏马脖颈。
噗!
滚烫的马血泼了徐寿辉满脸。
啊呀!
视线被阻的徐寿辉惊惶坠马。
大帅!
贼子敢尔!
纳命来!
徐寿辉的亲兵救援不及,纷纷怒喝。
朱慕却已收刀入鞘,对身首异处的战马和狼狈倒地的徐寿辉看都不看,径自回到原位。
俺宣布,俺这一票——
朱慕!徐寿辉挣扎着吼道,你可想清楚了!你的地盘与俺接壤,就不怕俺发兵讨伐?
此时朱慕麾下的朱一与郭英即将平定浙江全境,与天完军的江西、湖北属地犬牙交错。
朱慕冷冷瞥了他一眼,低声道:若换作是俺,绝不会说这等蠢话。随即朗声宣布:俺朱慕这一票,投给颍州刘福通刘大帅!
哗——
刘福通阵营顿时欢声雷动。
九哥,无恙否?
朱重八、徐达等人快步赶来。
朱重八搀扶着朱慕仔细端详,发现他衣衫整洁,连半点血迹都未沾染。
朱慕的刀法实在太快了!
斩 首的瞬间便已闪身避开。
那匹战马仍向前奔出数丈,马头才轰然坠地。
待鲜血喷涌时,他早已退至安全距离。
三哥,各位兄长,我没事。朱慕笑着说道。
常遇春此时已冲向徐寿辉的亲卫队,小兔崽子们,活腻歪了是吧!!!
他面露凶光正要扑上前去。
住手!
遇春,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