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叙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冲到孙德崖面前,满脸谄媚:孙叔,我是天叙啊。你的人怎么把我也抓来了?放了我吧,我一定好好配合您。
床上的郭子兴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孙德崖的侍卫立即上前隔开郭天叙。孙德崖笑道:大侄子,叔这是为你好。你在这儿多陪陪你爹,增进父子感情。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说着推开侍卫,拍了拍郭天叙的肩膀。他根本不担心这个窝囊废能耍什么花样。
走到床前,孙德崖神色复杂地俯视着郭子兴:老郭,虎符在哪儿?都这时候了,还藏着做什么?
郭子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没有虎符我照样能收服你的部下,不过多费些人命罢了。咱们刀口舔血的人,还怕见血?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手下弟兄想想。
孙德崖顿了顿,继续道:只要你交出虎符,再写封劝降信,我保 平安。
郭子兴依然沉默。
孙德崖脸色阴沉,甩下一句你好好想想,转身欲走。却在门口突然停住,诡笑着对郭天叙说:郭子兴,你以为你儿子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要不是他那封亲笔信,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把你骗来。
郭子兴猛地睁开眼睛。
孙德崖你血口喷人!郭天叙失声尖叫。
现在不叫叔叔了?孙德崖嘲讽地扬长而去。
房门地一声重重关上。
孙德崖离开后,郭子兴猛地捶打床板,厉声喝道:孽障!
郭天叙慌忙辩解:父亲,您千万别信孙德崖的鬼话,他满口胡言!
老爷,孙德崖这奸贼分明是要离间你们父子。郭张氏也赶忙为儿子说情。
没错,他就是存心挑拨!郭天叙连连附和。
郭子兴再次闭目不语,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宅院外,赵钧用正带人等候。
情况如何?
孙德崖摆手:没指望了。
他接着说道:没有虎符也无妨,把那些不听话的都除掉。至于朱重八那边,既然没法用假信诱他回来,不如先下手为强。等肃清这边的反对势力,立即发兵徐州!
可江南那边......赵钧用面露忧色,手指向南面。
怕什么!我们已与陈友谅结盟,两家联手还怕对付不了朱慕?陈友贵不是承诺会支援我们吗?孙德崖强装镇定,但语气中的心虚显而易见。
胡惟庸拿着最新情报,欣喜道:濠州传来消息,孙德崖已软禁郭子兴全家,黄山也落入赵钧用之手。
刘伯温颔首:准备多时,就等此刻。传令行动吧。
胡惟庸犹豫片刻。
老胡有话要说?刘伯温问道。
我在想怎么处置郭子兴一家。他既是朱重八的岳父,又是濠州红巾军旧帅,威望太高,留着恐怕......
刘伯温神色骤变:汉王明确交代要保全郭子兴全家性命。
胡惟庸眼中闪过狠色:汉王乃英雄,自然不屑做这等事。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是不是该替汉王清除隐患?
刘伯温陷入沉思。
金陵,刘伯温的办公处。
见其犹豫,胡惟庸笑道:若伯温兄不便出手,此事就交给我来办。
刘伯温猛然抬头,目光坚定:不必。汉王既委我主事,这个命令理应由我来下。但切记,动手的绝不能是我们的人。
放心,此事不会留下任何书面痕迹,郭子兴一家也不会死在我们手上。胡惟庸轻松笑道。
陈友贵拧着眉头,“现在就动手,会不会太仓促了?”
赵钧用连忙摆手,“不仓促!陈兄有所不知,孙德崖那厮已经狂妄至极,你猜他打算干什么?”
陈友贵疑惑道:“孙德崖要做什么?”
赵钧用压低声音,“这厮竟然想主动出兵攻打朱重八!朱重八是什么人,陈兄应该清楚吧?”
“他疯了吗?就不怕虎王震怒?!”陈友贵脸色骤变,朱重八可是虎王的亲兄长,这事非同小可。
“谁说不是!”赵钧用重重拍了下桌子,“我劝都劝不住。万一他真去打徐州,虎王迁怒到我们头上,你家陈大帅能不能扛得住我不知道,反正我赵钧用是绝对吃不消的。”
陈友贵神色阴晴不定,最终咬牙道:“好!那就尽快动手,除掉孙德崖这个祸害。”
“痛快!陈兄果然果断!”赵钧用放声大笑。
…………
当夜,赵钧用设宴邀请孙德崖。
孙德崖毫无防备,带着亲卫赴宴。
酒过三巡,赵钧用突然摔杯为号,埋伏的刀斧手一拥而上,将孙德崖及其亲卫尽数斩杀。
随后,赵钧用与陈友贵联手发兵,清剿孙德崖余部。
这一夜,濠州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郭子兴被软禁的院落里。
郭天叙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激动地来回踱步:“有救了!一定是爹的旧部起事了,要么就是朱重八带兵杀回来了!”
郭张氏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天叙,若真是朱重八回来救我们,你……”
“娘您放心!”郭天叙大手一挥,“只要朱重八肯救我,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他若愿辅佐我,封他个大将军又何妨!”
病榻上的郭子兴冷哼一声。
他比儿子清醒得多——这些乱兵绝不可能是朱重八的人,即便自己曾让秀英送信,朱重八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至于自己的旧部?那夜突围时就已折损殆尽,花云、郭明都被抓走,哪还有可用之人?
此刻他唯一庆幸的,就是提前送走了秀英。
但他不知道,马秀英早已落入赵钧用之手,正被关在城中某处。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砰!”
房门被人踹开。
郭天叙满怀期待地望去,却瞬间面如死灰。
来人并非郭子兴的亲信,也不是朱重八,而是赵钧用。
是你?郭天叙脸色瞬间煞白。
正是!
赵钧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笑容让郭天叙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或许......
然而郭子兴冰冷的话语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是来取我们性命的?躺在床上的郭子兴平静问道。
正是。赵钧用淡然点头。
郭子兴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孙德崖也被你杀了?
正是。赵钧用依旧简短回应。
郭子兴说完便不再言语。
赵钧用咧嘴一笑:莫要怨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转身对侍卫使了个眼色。
十几名魁梧侍卫冲上前去,赵钧用则退出房间。
很快,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声。
饶命啊!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是郭天叙的声音。
屋外的赵钧用不屑地冷笑,这郭天叙真是辱没了郭家的门风!
不多时,侍卫们完成任务退出房间。
赵钧用进屋确认郭子兴一家三口已断气,这才走出来,望着屋子冷冷道:烧了。
转眼间,烈焰吞噬了整个宅院。
濠州城一处普通民宅。
柴房内。
马秀英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
被囚期间,她并未受到 ,每日有人按时送来饮食,除了失去自由外,倒也无碍。
突然,门外传来异响,像是有人被捂住口鼻后倒地的声音。
警觉的马秀英立即起身,低声喝问:什么人?
可是马秀英?门外传来沙哑的男声。
是我。
退后些。
马秀英依言后退。
咔嚓!
厚重的木门被利斧劈开,几名蒙面人出现在门口。
你们是......
汉王派我们来救朱夫人,快随我们离开。
马秀英毫不迟疑地跟上——她一个阶下囚,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设局。
走出柴房,马秀英这才发现她被囚禁的地方就在郭府附近的一处宅院里。
郭府内宅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爹娘他们呢?马秀英急切地追问为首的蒙面人。
先出城再说。蒙面人试图避开话题。
不说清楚,我绝不走!马秀英停下脚步,目光坚定。
蒙面人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郭大帅一家三口都葬身火海,就在那内宅里。详情路上再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濠州城外,马秀英神色震惊。
一路上,蒙面人将近日变故一一告知。孙德崖和赵钧用勾结陈友谅的使者算计了郭子兴,郭天叙也在其中推波助澜。随后,孙德崖和赵钧用又擒获了郭天叙,而赵钧用更是联合陈友贵反水,杀害了她的义父一家,尸骨无存。
望着浓烟滚滚的濠州城,马秀英泪流满面。
但很快,她擦干眼泪,对蒙面人首领说道:汉王既然早有安排,濠州城不会落入赵钧用或陈友贵之手。送我去徐州!
语气不容置疑。
蒙面人首领心中暗叹:汉王曾说此女乃女中豪杰,果然名不虚传。
他点头道:朱夫人放心,我的人会护送你去徐州,都是可信之人。
马秀英干脆利落:走吧!
目送她离去,蒙面人首领转身奔向濠州城门。
......
恭喜赵大帅,从此统领濠州红巾军!
陈友贵带兵赶到大帅府时,只见后宅烈火熊熊,心知郭子兴已死。见赵钧用率兵而出,他立刻笑着迎上前。
赵钧用满面春风,与他把臂言欢,显得极为亲热。
走,今日大事已定,剩下的交给手下人处理。陈兄弟,到我府上痛饮一番!
好!这杯庆功酒,我定要喝个痛快!
陈友贵善于逢迎,见赵钧用势大,立刻放低姿态,行走时故意落后半步。
两人一路谈笑,向赵钧用的府邸走去。
宴席早已摆好,两人的亲兵在院中卸甲解刀,分席而坐,各自案前都摆着酒食。
内室只设一席,赵钧用与陈友贵对坐,身旁各带几名心腹将领。
陈友贵环顾四周,心中暗忖:这不是诛杀孙德崖的旧地么?怎选在此处,未免晦气。但终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