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垂眸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随后抬眸看向郭乾，嘴角的笑意未减，眼底却多了几分凌厉：“方才舍弟豁出性命，重演了三位新娘的死法。我一直不解，这嫁衣究竟有何蹊跷，便让他亲身体验了一番。”
他伸手指了指那间待嫁房和湖边的镜石，缓缓道：“房内没有镜子，新娘梳妆后，自然会走到此处，借那块镜石整理仪容。可她们万万没想到，郭坤会背着骷髅突然在此出现，惊吓之下，难免慌不择路。”
归宁站在一旁，脸色虽苍白，却也挺直了脊背，接过话头：“此处本就是下坡，我身上这套石榴裙又重又沉，一旦被惊吓摔倒，身上的重量会让人根本无法稳住身形，只能顺着坡势往下滚。”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在水中的窒息感，眼神暗了暗，“我掉进水里才发现，这石榴裙的裙口太窄，一旦落水，裙摆会紧紧缠住双腿，根本无法挣扎起身。再加上滚落时被寿山石磕碰造成的伤痕，新娘们即便没被撞晕，也会因伤势和裙摆束缚，最终被活活淹死。”
笛飞声依旧抱臂而立，垂眸看着地面上的水渍，语气带着几分冷冽：“难怪那些新娘身上满是骨折和伤痕，原来是拜你这些‘聚福’的寿山石所赐。”
李莲花点头，语气凝重：“正是。若是摔倒时撞晕了头，掉进水里便会直接溺死；就算没晕，这般沉重的嫁衣浸了水，根本无法自救。”
郭祸瞪大眼睛，眉头紧锁，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李兄，您的意思是……庄上死去的三位新娘，都是因为这套石榴裙，失足摔倒后落入水中溺死的？”
“没错。”李莲花双手抄在袖子里，语气肯定。
郭祸依旧疑惑，又问：“可……可她们的尸体都是在那边的桥下发现的，怎么会是死在这里？”
李莲花余光瞥了一眼归宁，见他脸色愈发苍白，忍不住皱了皱眉，才开口解释：“这彩莲池并非死水，池水连通着外面的河道，河内有暗流。”
“新娘的尸首落入水中后，便会被暗流推向桥下，而桥边盛开的莲花枝叶交错，恰好将尸体挡住，故而会在那里发现尸首。”
方多病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李莲花！你之前在发现尸体的桥边查找线索时，就已经知道那里的水通向新娘待嫁房附近了，对不对？”
他又想起之前的事，疑惑道，“所以你当时才说想看看嫁衣，原来是早就猜到了嫁衣有问题！”
李莲花挑了挑眉，笑着点头：“不然呢？我总不能平白无故想看新娘的嫁衣吧？”
郭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追问道：“可即便如此，那些新娘明明只是在镜石前照镜子，为何会突然绊倒？”
李莲花扭头看了一眼被方多病押着、嘴里还在胡言乱语的郭坤，淡淡道：“这就得问郭坤了。”
郭祸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是说……是二叔发疯，吓到了新娘，她们才会慌不择路摔倒的？”
“跑不掉了！你们都跑不掉了！”郭坤突然挣脱了方多病的钳制，挥舞着手臂，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句话，眼神涣散，状若疯癫。
郭乾又惊又气，手指着郭坤，浑身都在发抖：“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孽障！不瞒三位，我这二弟自幼便得了疯病，平日里都是关在房里，免得吓到旁人。”
“万万没想到，竟是我一时疏忽，让他接连害了三条人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他！”
说着，他便对着身后的庄丁吩咐，“来人！把这个孽障给我绑了！”
“慢着！”方多病急忙抬手阻止。
“郭庄主，即便郭坤有罪，也不能动用私刑。我乃百川院中人，当将他带回百川院，交由官府定夺，依法处置。”
郭乾看着方多病，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罢了，便依方大人所言。”
他又转头对着身边的庄丁吩咐，“方才混乱之际，不知是否伤到了池中的莲冢，你们去查看一番，若有损坏，立刻修补。”
庄丁领命离去，郭乾也对着三人拱了拱手，告罪一声，带着郭祸和疯癫的郭坤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李莲花、笛飞声、方多病和归宁四人。
归宁站在原地，只觉得身上的嫁衣又沉又湿，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后背的疼痛也愈发清晰。
如今案情总算有了眉目，他便想着先去换掉这身嫁衣，于是低声说了句：“我去换件衣服。”
李莲花早已留意到他的不适，见状立刻转身跟上，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我陪你去。”
归宁脚步一顿，抬头看向李莲花，怕他担心，勉强笑了笑：“不用了哥，我自己能行，你留在这儿和方多病他们说说案情吧。”
李莲花却没松开手，反而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受伤了还嘴硬？走，我帮你上药。”
他的指尖触碰到归宁的胳膊，只觉得一片冰凉，心里更是疼得厉害。
归宁见他这般坚持，知道瞒不过去，只好点了点头，任由李莲花扶着，慢慢走回那间待嫁的新房。
推开房门，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胭脂香，与潮湿的水汽混合在一起，透着几分诡异。
归宁走到屏风后，刚要抬手解嫁衣的系带，李莲花便也跟着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方才笛飞声扔给他的那瓶伤药。
“哥，我自己来就好。”归宁扭头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却没应声，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等他艰难地褪下沉重的嫁衣，露出后背那片青紫交错的伤痕时，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眼底满是心疼。
他轻轻抬手，拨开归宁颈后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打开药瓶，一股清凉的药香弥漫开来。
李莲花指尖沾起少许药膏，缓缓覆在归宁后背的伤痕上，同时掌心悄悄汇聚起内力，帮助药力更快地渗透进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