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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音的手腕被黄巢抓着,冰凉湿滑全是冷汗。她急促喘息,勉强平复咳嗽。“暂时压住了,”她看向黄巢腰腹的毒箭,“毒气锁在箭簇附近,不再侵蚀心脉。但必须尽快取出根除,否则后患无穷。”她声音虚弱但清晰。 黄巢眼神锐利扫过洼地入口,远处人影晃动。“朱温的狗。”他低骂一句,语气低沉,“此地不可久留。走!”他强忍伤痛,用未受伤的手臂用力撑起玄音,两人再次互相搀扶,拖着沉重步伐向更深处密林挪去。每一步都牵扯伤口,留下断续的血迹和泥泞脚印。玄音几乎全靠黄巢支撑,内腑反噬和玄气耗尽的虚弱让她脚步虚浮。 他们找到一处背靠巨大山岩的隐秘凹陷。黄巢小心将玄音放下,自己也靠坐岩石喘气,脸色惨白。“你…撑得住?”他目光落在玄音毫无血色的脸上。 玄音闭眼调息片刻,从怀中取出青玉笛。“别说话,分神。”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再次横笛唇边。这一次的笛音比之前更加低回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淡淡的青色光晕艰难地从笛孔溢出,丝丝缕缕缠向黄巢的伤口。黄巢闷哼一声,伤口处阴寒毒气与青色暖流猛烈冲突,皮肉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他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感受着那蚀骨寒意被一点点剥离驱散的痛苦过程。 玄音吹奏得更专注,汗水浸透鬓角,身体微微颤抖。每一次换气都异常艰难,笛音断续不稳。黄巢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看着她眉尖因痛苦而蹙紧,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紧抿着。一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他心头,混杂着劫后余悸、对朱温的暴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是她的笛音在他魔化边缘将他拉回,是她单薄的肩膀撑着他逃离死地,此刻又是她不顾自身崩坏,用这神秘笛音为他续命。战场上的豪言壮语,权力争夺的算计,在这一刻显得遥远而苍白。唯有眼前这清冷女子拼尽全力的身影无比真实。 时间在低回笛音中流逝。玄音的脸色已白得像纸,吹奏的节奏越来越慢,凝聚青色光流的消耗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玄气。终于,笛音微弱地停歇,最后一丝青芒渗入伤口。毒箭周围的皮肉颜色依旧暗沉,但那股不断外溢的阴寒死气已被牢牢封住,不再扩散。剧痛犹在,却不再是无法忍受的蚀骨冰寒。 笛音一停,玄音身体猛地一软向前栽倒,青玉笛脱手滚落。黄巢不顾伤痛猛地探身,一把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她气若游丝。“玄音!”黄巢声音嘶哑,带着焦急。 她在他臂弯里急促喘息,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眼神疲惫涣散。“毒…锁住了…箭…要拔…”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丝。 “别说了!”黄巢低吼,小心地让她靠稳岩石,“你不能再动玄气!”他看着她虚弱至极的模样,一股无名怒火在胸中翻腾,既是冲朱温,也是冲这该死的天命。他低头看着自己腰腹间那根毒箭,眼中金色虫影剧烈闪动,一股凶戾暴虐的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林中惊起一片飞鸟,隐约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响,还有刻意压低的呼喝声。追兵近了! 黄巢猛地抬头,眼中戾气暴涨。他侧耳倾听片刻,声音低沉冰冷:“东南,西北,都有动静。朱温是铁了心要把我们留在这里。” 玄音挣扎着想坐直,却力不从心。“他们…有追踪好手…此地…藏不住了…” 黄巢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感受着体内被暂时压制的蚩尤意志,腰腹间被封印的毒伤,以及怀中玄音微弱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或者说绝望感,攫住了他。逃?能逃到哪里?带着重伤的玄音,又能逃多远?朱温会像附骨之蛆,不死不休! 他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玄音。她为了救他,几乎搭上性命。他黄巢,何时需要靠一个女人耗尽生机来苟延残喘?一股混杂着暴怒、不甘和某种决绝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金色的虫影不再混乱,反而凝聚成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那杀意并非蚩尤意志的狂暴,而是属于黄巢自己的、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 “不逃了。”黄巢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他小心地将玄音安置在岩石凹陷最深处,用枯枝落叶稍作遮掩。然后,他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缓缓握住了腰腹间那支毒箭的箭杆。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黄巢!你做什么?!”玄音惊骇,挣扎着想阻止。 “嗤——!”一声皮肉撕裂的闷响。黄巢猛地发力,竟将那支深入腹中的毒箭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股暗红的污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摇晃,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丢掉毒箭,迅速撕下衣襟下摆,用尽力气紧紧勒住血流如注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脸色已由惨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冷汗瞬间浸透全身。他扶着岩石,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然而,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抛却生死、准备焚烧一切的疯狂。 他看向玄音,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躲好。等我回来。”他不再看玄音震惊的眼神,猛地转身,拖着染血的身躯,一步步走向密林边缘。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他弯腰,从一具倒毙士兵的尸骸旁,捡起了一把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横刀。冰冷的刀柄入手,体内蛰伏的蚩尤意志似乎被这杀意引动,发出无声的咆哮,与黄巢自身的决绝融为一体。 他停在一棵巨大的古树旁,背靠树干,横刀拄地,如同一尊浴血的修罗雕像。目光穿透枝叶缝隙,死死锁定那些越来越近、鬼祟移动的身影。林间光线昏暗,只有他眼中那两点跳动的金色虫影,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幽冥鬼火。 “朱温……”黄巢低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杀机,“该做个了断了。”他握紧了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静静等待着猎物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