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死死锁在镇魂钟上。那抹暗金色光泽虽只一闪而过，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她立刻意识到，这光泽与黄巢周身肆虐的玄甲金虫同出一源，但更加凝练，也更加暴戾。 “师姐，你的灵识受损太重，必须立刻调息。”赵峰见她气息不稳，急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他手中的长剑微微嗡鸣，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那恐怖的意念再次袭来。 玄音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过冰凉的钟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赵峰，你看到了吗？刚才那道光。” 赵峰凝神看去，镇魂钟表面青黑流转，戾气沉沉，并无异样。“什么光？师姐，是不是反噬太严重，你看花了眼？”他更担心玄音的状态，那口鲜血和瞬间苍白的脸色绝非小事。 “不，绝不是。”玄音语气肯定，她深吸一口气，不顾识海隐隐作痛，再次将微薄的灵识小心翼翼探向镇魂钟。这一次，她避开了那些汹涌的戾气主流，只专注于刚才暗金光泽闪现的细微之处。 她的灵识如同触碰烧红烙铁，传来尖锐的刺痛感，其中混杂着无尽的杀戮欲望和毁灭冲动。这感觉，与冲击她识海的蚩尤残魂意念如出一辙，却又有些微不同——它更贴近黄巢本身那股正在被迅速同化的力量。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时，那抹暗金色泽再次于钟壁深处浮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她的灵识所吸引，又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 玄音猛地收回灵识，身体晃了晃，被赵峰及时扶住。 “师姐！” “是黄巢…但又不全是…”玄音喘息着，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那光泽的核心，是玄甲金虫的力量，但驱动它的，是更深层、更古老的东西…是蚩尤血脉本身。它在回应黄巢的屠杀，并通过这种方式变得更强。” 赵峰脸色凝重：“您的意思是，屠城不止是为了泄愤或练功，更是在进行某种…祭祀？以生灵精血喂养金虫，彻底唤醒他体内的魔神血脉？” “恐怕正是如此。”玄音看向镇魂钟，那暗金光泽已彻底隐没，但残留的暴戾气息却让她心头发寒，“我们必须阻止他。每多杀一人，他与蚩尤的融合就深一分，到时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可我们连靠近他都做不到！”赵峰握紧了剑柄，感到一阵无力，“隔着万里之遥，仅凭这镇魂钟连接，您的灵识就差点被击溃。我们还能做什么？” 玄音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回镇魂钟。“正因如此，才更不能放过任何线索。这暗金光泽的出现绝非偶然。它似乎…对我的灵识有反应。”她回想起刚才那细微的吸引感，“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太冒险了！”赵峰立刻反对，“蚩尤残魂刚刚才发动过攻击，谁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更猛烈。师姐，你需要休息，稳固灵识。否则下次冲击再来，你绝对承受不住。” 玄音何尝不知危险。识海中的剧痛仍在持续，提醒着她方才的凶险。但一想到通道另一端正在发生的惨剧，想到那或许尚存一丝茫然的黄巢正飞速滑向深渊，她就无法安心调息。 “有些险，必须冒。”她推开赵峰的手，勉强站直身体，“赵峰，替我护法。这次我不会深入，只在外围试探，一旦有变，我会立刻撤回。” 赵峰深知玄音性子执拗，一旦决定之事很难更改。他咬了咬牙，最终重重点头：“好。但师姐，若有不对，立刻停止！”他将青玉笛递到玄音手中，自身玄气毫无保留地注入长剑，湛清剑光亮起，化作一道坚实屏障将两人护在其中。 玄音握住青玉笛，冰凉触感让她精神稍振。她再次将灵识集中，这一次，目标明确地投向那暗金光泽曾出现的位置。她极有耐心，灵识如同轻纱，缓缓覆盖那片区域，细细感知着每一丝能量流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镇魂钟表面依旧死寂，只有青黑戾气缓缓蠕动。玄音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维持这种精细操控对受损的灵识负担极大。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从钟壁深处传来。那暗金光泽再次出现，比前两次更清晰些，它像是一颗沉睡的心脏，缓慢地搏动了一下。 伴随着这次搏动，一股混乱的意念碎片顺着玄音的灵识反馈回来。 不再是纯粹蚩尤残魂那冰冷古老的毁灭欲，而是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冲天火光下的狂笑，血液飞溅时的快意，力量奔腾带来的无上满足…这些属于黄巢当下的情绪汹涌澎湃。但在这些情绪之下，更深的地方，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一段极其模糊、被强大力量刻意压制下去的记忆碎片… 那似乎是一个书生，在昏黄的灯下，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窗外是喧闹的夜市，他却感到格格不入的孤寂…还有一种…求而不得的愤懑… 这碎片一闪即逝，瞬间就被杀戮的快感和力量的狂潮彻底淹没。 暗金光泽猛地亮起，散发出强烈的排斥和警告意味，狠狠撞向玄音的灵识！ 玄音早有准备，立刻切断联系，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又白了几分。 “师姐！”赵峰急忙上前。 “我没事。”玄音摆摆手，眼中却亮起奇异的光彩，“我看到了…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确实还在…” “谁？黄巢？” “嗯。不只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君黄巢。”玄音看向镇魂钟，语气复杂，“还有那个屡试不第、心怀愤懑的盐商之子。蚩尤血脉和玄甲金虫的力量并未完全磨灭他…只是将他深埋了起来。” 这个发现让玄音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如果黄巢的本心尚未彻底泯灭，那么或许就有办法阻止他，至少能延缓他与蚩尤血脉彻底融合的过程。 那暗金光泽似乎是连接黄巢此刻力量与深藏本心的一个关键节点。它因屠杀而闪耀，回应着蚩尤的召唤，但它的出现，也意外地泄露了被隐藏起来的东西。 玄音再次将手按在镇魂钟上。这一次，她不再试图用净化玄气去冲击，而是尝试着将一丝极其温和、带着探寻意味的灵识意念，缓缓送向那暗金光泽隐没的地方。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但她必须尝试。 镇魂钟静悄悄的，那暗金光泽没有再出现。玄音的灵识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就在她以为失败，准备撤回灵识时—— 嗡。 镇魂钟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种充满戾气的狂暴嗡鸣，而更像是一个沉睡巨物被细微动静惊扰后无意识的反应。 紧接着，那暗金光泽再次浮现。它不再闪烁，而是持续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了许多。光泽中，那股暴戾气息似乎减弱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审视感。它“看”着玄音那丝温和的灵识，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玄音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惊扰了这微妙的对峙。 赵峰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紧盯着那抹暗金光泽，手心的汗浸湿了剑柄。 那光泽缓缓流转，与玄音的灵识轻轻触碰。 一瞬间，玄音感到一股巨大的、混乱的情绪洪流——有杀戮后的空虚，有掌控力量的沉醉，有对周围一切的漠然，还有一丝…极深极淡的、连其主人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然后，所有这些情绪猛地收敛。 暗金光泽骤然变得锐利而充满敌意，仿佛终于辨认出这外来灵识的本质！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冰冷的意念沿着灵识连接悍然冲来，不再是警告，而是毫不留情的驱逐和攻击！ 玄音早有预料，瞬间斩断灵识连接，但那股意念速度太快，仍有一丝边缘扫中了她的识海。 她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脑袋里像是被冰锥刺穿，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走！”她低喝一声，抓住赵峰的手臂，急速向后退去，彻底远离了镇魂钟。 那抹暗金光泽在钟壁上灼灼燃烧了片刻，最终才缓缓隐没，消失不见。青黑色的戾气重新覆盖了那片区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玄音靠在远处的石壁上，剧烈喘息，额发被冷汗浸湿。这次试探的后果比预想更严重，那丝冰冷意念的余威仍在她的识海中肆虐。 “师姐，你怎么样？”赵峰焦急地输送着玄气，帮她平复翻腾的气血。 玄音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他…或者说，他体内的东西…发现我们了。” 那最后的攻击，精准而凶狠，绝非无意识的反应。 赵峰心下一沉：“那…” 玄音抬起头，看向恢复死寂的镇魂钟，眼中却没有任何退缩，反而带着一种看清前路的决然。 “但也证明，我们找对方向了。那抹暗金光泽，就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