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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11章 璇枢初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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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宿命是个顶狡猾的账房先生,它从不勾销旧账,只喜欢把往昔的债,连本带利地记在新户头上。

——————

建文四年三月三,上巳节。

镇南侯府张灯结彩,嫡长孙周廷玉的满月宴,成了西南诸势力心照不宣的“朝贡”现场。北地战火纷飞,这黔西北群山环抱的“小朝廷”却稳如磐石,甚至因中央权威的松动,更显出其举足轻重的分量。

周廷玉被他父亲周必贤稳稳抱在怀中,像个精致的展品,接受各方目光的洗礼。‘真是大型人类围观幼崽现场。’ 他内心翻着白眼,努力控制着口水。脸上还残留着几位土司夫人“关爱”的痕迹——混合着银饰的冰凉和某种辛辣香料的气息,让他脆弱的嗅觉备受折磨。

他乌溜溜的眼珠转动,像个小雷达,扫描着这份“家业”的版图。

水西宣慰使的势力,根深蒂固,以平祖母奢香为核心。那些头人敬畏的目光,不只是对权柄的畏惧,更有对血脉的认同。周廷玉能隐约感觉到奢香身上那股与山川土地相连的气息,与自己体内潜藏的东西微微共鸣。

水东的明德夫人刘淑贞,举止间带着汉家贵妇的雍容与土司首领的果决。她是周家重要的盟友,其女宋玲珑嫁入周家,更是加固了这条纽带。水东控制着通往湖广的咽喉,是周家势力东出的关键。

思州、思南田氏的使者,礼物厚重,笑容勉强,眼神里藏着因内斗而产生的焦灼和对周家的忌惮。播州方向的来人则几乎以家臣自居,提及“必晟少爷”时格外恭顺。周廷玉了然,那位名义上的叔父周必晟,早已将播州经营成周家的后花园。

乌撒、永宁、芒部……或依附,或敬畏,西南土司的谱系,在周廷玉心中渐渐清晰。‘政治联盟,军事威慑,经济命脉……这摊子铺得够大。’ 他咂咂嘴,没牙的牙龈磨蹭着,‘比起上辈子白手起家,这开局简直是氪金玩家。不过,权力越大,盯着你的眼睛就越多,脚下的钢丝也就越细。’

宴席的空气中,除了酒肉香气,更有一股清冽独特的酒香挥之不去——那便是周家的金字招牌,“禄水秋白”。此酒由祖母刘瑜三十年前亲手改良酿造,色如秋月,入口绵柔,后劲却带着赤水河特有的凛冽,不仅是贡品,更是周家编织关系网的隐形丝线。‘闻着是真香,’ 周廷玉吸了吸鼻子,‘可惜还得等好些年。等小爷能喝了,定要尝尝这明朝的茅台是什么滋味。’

喜庆之下,暗流涌动。

外事总管杨朝栋——这位原播州土司之子,被周起杰救下并委以重任的举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周必贤身边,递上一封火漆密信。

周必贤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抱着周廷玉走到厅角,迅速拆阅。周廷玉能清晰感觉到父亲手臂肌肉的绷紧,以及周身散发的冷意。‘来了,’ 他心想,‘历史的脚步声,隔着千山万水,还是传到了这西南边陲。’

周必贤将信纸在桌下递给周起杰。老侯爷目光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恢复如常,低声与身旁的刘瑜、奢香交代几句。两位夫人神色微凛,但很快便继续从容应酬,仿佛无事发生。

宴席依旧热闹,丝竹管弦未绝,但核心圈子的空气已然不同。

宴后,书房烛火通明。周廷玉因被父亲抱着,得以“列席”这场家庭高层会议——当然,在大人眼里,他只是个睡着的奶娃娃。

“南京密报,”周必贤声音冷峻,“陛下……再次启用了李景隆。”

奢香直接嗤笑,带着彝语口音的官话毫不客气:“那个绣花枕头?朱家小子是无人可用了吗?把几十万大军交给一个常败将军!”

刘瑜更关注细节:“信中还说了什么?”

“方孝孺、铁铉等人与李景隆在御前激烈争执,方孝孺涕泣谏言,奈何陛下……似乎对李景隆仍抱有一丝幻想。”周必贤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此外,户部主事夏元吉上书,弹劾齐泰贪墨军饷,虽查无实据,却也让朝廷颜面扫地,君臣相疑之势更显。”

周起杰捻着胡须,沉吟道:“李景隆竖子,纸上谈兵,怯懦无能,陛下复用此人,无异于驱羊入虎口。 朝廷已失先机,将相不和,君臣相疑。北地战局,恐难挽回。”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转为决断:“我西南更需谨慎。传令各关隘,自即日起,严密排查北上南下人等,凡有细作嫌疑,或形迹可疑者,一律扣留审问,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尤其是通往水西、永宁及播州的要道,增派暗哨。”

“是!”周必贤肃然应命。

周廷玉在“睡梦”中听得心潮起伏。‘李景隆……历史还是朝着既定的方向滚去了吗?我这只小蝴蝶,翅膀还没长硬?’ 他感到一丝无力,在这等天下大势面前,一个婴儿的力量何其渺小。然而,体内那古玉气息与血脉的悸动,又让他觉得,自己与这远方的战鼓声,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着。‘命运的网,已经开始收拢了吗?’

与此同时,葬仙山深处,青阳宗观星台。

化名青阳子的刘伯温,一袭朴素道袍,仰观天象。北方帝星晦暗,将星光芒大盛,直逼紫微。他轻叹:“天命似有所归,然变数犹存……‘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那只燕子,真要飞上帝畿了?”

但他的目光更多投向了西南分野。代表周家气运的星宿,平稳的光华中掺入了一丝奇异的混沌之光,与地脉深处沉寂的力量产生着微弱共鸣。

“地脉异动,星辉交感……竟与侯府新降的麟儿时辰相合……”刘伯温指诀微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那块由混元盘胎所化、蕴藏万古因果的‘符玉’,其真正的归处,并非死物,而是……生灵?廷玉……周廷玉……名字未改,是巧合,还是天意注定,要让这千年的棋局,在他身上寻到破局之子?”

他想起当年与师父铁冠道人张中布下“引星炼魔大阵”,熔炼相柳之血、凤凰气运与周家血脉印记,形成混元盘胎(古玉雏形)。其目的,绝非仅仅为了镇压。

“枢盘非盘,是锚点。守的不是凶物,是通道。周鼎之裔,不是看守,是……钥匙。”他低声重复着机密,“如今,锁芯已动……门,何时会开?而这开门之人,又会将这片山河,带往何种境地?”

目光再次投向侯府方向,仿佛能穿透山峦,看到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眼神里,是期待,也有一丝深沉的忧虑。

满月宴后,周廷玉的“悲惨”婴儿生活继续,但也多了些“乐趣”。

他开始能更清晰地感知周围。母亲刘青的温柔,父亲周必贤外冷内热的关怀,祖母刘瑜无微不至的照料,平祖母奢香带着野性智慧的疼爱,平母宋玲珑活泼的逗弄,还有姑姑周必畅那混合着好奇与些许怜惜的目光。

这个家,比他想象中温暖。汉家礼仪与土司风俗在此奇妙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包容力。这让他冰冷的前世记忆,找到了一丝慰藉的暖色。

他继续偷偷“锻炼”。抬头,翻身,挥舞小手。过程依旧艰辛,常常累得气喘吁吁。‘重生之大明康复计划,任重道远。’ 但他乐此不疲,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带来巨大的成就感。‘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 他用古人的话鼓励自己。

这日,阳光正好,他被乳母抱到院中晒太阳。姑姑周必畅坐在一旁石凳上,拿着一卷书,轻声读着。读的竟是《诗经》里的句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周廷玉听着,心思却飘远了。‘淑女……不知道这一世的林筱黛、苏妲己,还有那只白狐,又会在哪里?她们,还会出现吗?’ 想到前世情债,他一阵头疼。‘老天爷,这副本难度是不是有点高?’

周必畅读了一会儿,放下书,看着襁褓中的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低语道:“小廷玉啊,你可知,你降生的这个世界,看似繁花似锦,内里却藏着多少波涛汹涌?只盼你……能比我幸运些,不必被那无形的枷锁困住一生。”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和超脱。周廷玉心中微动,这位姑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便在此时,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飞过庭院。

周廷玉的视线瞬间被吸引。那蝴蝶舞姿优美,忽高忽低,像是在挑衅他。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努力伸出那只还不甚听使唤的小手,朝着空中虚抓了一下。

当然,什么也没抓到。

蝴蝶悠然飞远。

周必畅被他的动作逗笑:“哟,我们小廷玉这么小就想抓蝴蝶了?野心不小嘛!”

周廷玉却愣住了。就在他伸手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胸口那团一直温顺潜伏的暖意,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体内那深藏的两股力量——一股圣洁温和,一股阴冷暴戾——也似乎被牵动,产生了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这是……’ 他内心惊疑不定。‘难道,这力量并非完全沉睡?它们会随着我的意念,或者说,随着我的欲望而动?’

这个发现,让他既兴奋,又隐隐不安。兴奋的是,他似乎并非全然无力。不安的是,那属于相柳之血的阴冷力量,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圣洁与邪恶,聪慧与残暴,善良与好色……这些对立的面,竟然同时存在于我这具小小的身体里。’ 他想起人物表里对自己的描述,第一次有了切身的体会。‘上一世,我或许只是个矛盾的普通人。这一世,这矛盾似乎被血脉放大了。如何驾驭它们,而不是被它们驾驭?’

他看着自己那只白白嫩嫩、毫无威胁的小手。

‘路,还长着呢。’ 他对自己说。‘这一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能握住自己想握住的,守护自己想守护的。至少,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活得憋屈,死得潦草。’

阳光暖暖地洒在他身上,婴儿的身体很快感到了倦意。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乳母轻柔的摇晃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眼神依旧灵动狡黠,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