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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68章 雪泥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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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寂静中完成轮回的交接,新生的啼哭与旧日的谋划共同勾勒出命运的草图。每一个看似无心的落笔,都将在未来的画卷上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如同雪地上的足迹,指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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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黔西北,寒气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年关将近,禄国公府上下忙碌着扫尘备货,空气里飘着腊肉和糯米的暖香。五岁的周廷玉裹得像个棉球,正在院中指挥两个小厮堆雪狮子。

“这边,再加点雪!对,鼻子要翘起来!”他小脸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一团接着一团。“唉,当小孩就是这点好,干点啥都能用‘玩闹’遮掩过去。” 他手下不停,看似随意地拍打夯实着雪狮的尾巴,暗合了某种导引体内气息的粗浅法门。自那日“梦”传偈语,间接决定了朱允炆一行的命运后,他隐约感觉体内相柳之血的阴戾与凤凰清光的温煦都活跃了些。胸口那枚变得愈发朴拙的古玉,总在气息将乱未乱之际传来一丝温润暖意,巧妙地调和着二者。

“玉儿,仔细冻着手!”刘青挺着已十分明显的肚子,在丫鬟搀扶下从廊下走过,轻声嗔怪。周廷玉回头,冲母亲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娘,我不冷!你看我的狮子威不威风?”心下却想:“这具小身板还是太碍事了,得快点长大。前世背的那些书,那些‘商业计划’,总不能一直烂在肚子里。”

前几日,他“无意”间向母亲提了句,说梦见白胡子老爷爷夸“玉洁皂”好,若能加点香花,或能卖得更远。刘青当时只当是孩童的呓语,回头却当作趣事说给了周必贤听。周必贤沉默半晌,竟真吩咐“浣玉坊”试制花香新品。“种子已经撒下,就等春风了。” 周廷玉拍拍雪狮的脑袋,像个老农展望自家田地般,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娘俩正说着话,刘青忽然脸色一白,扶住廊柱,一阵紧过一阵的腹痛袭来。“……怕是要生了。”她声音发紧,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府中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忙碌开来。早有准备的稳婆立刻被请了进来,丫鬟们捧着热水、布帛,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周必贤闻讯从外书房赶来,虽面色沉稳如常,但负在身后微微摩挲的手指,泄露了他心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宋玲珑也牵着刚会走路的儿子周廷璋赶来,安静地守在廊下,眉眼间带着关切。

产房内,刘青的呻吟压抑而痛苦。周廷玉被乳母张嬷嬷抱在怀里,站在院中,听着母亲一声声吃力的喘息,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嬷嬷的衣襟。他体内那丝相柳之血竟因这生命诞生前的挣扎而微微躁动,带着一种原始的、对蓬勃生命力的渴望;而凤凰清光则随之自然流转,散发出温和的抚慰之意,试图平复那不该有的躁动。胸口的古玉隐隐发烫,仿佛在守护着这场生命的仪典。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午后到日头西斜,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橘红。就在众人心弦越绷越紧时,一声格外响亮清脆的婴啼,如同破开云层的雏凤清鸣,骤然划破了黄昏的寂静——这哭声,比周廷璋出生时似乎还要洪亮几分。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是位千金!母女平安!”稳婆喜气洋洋地掀帘出来报喜,满脸是笑。

周必贤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松,眼底泛起真切而柔和的笑意。他快步走入房内,小心地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被裹在锦绣襁褓里、尚带着些许胎脂的小小女婴。她不像寻常新生儿那般红皱,反而眉眼清秀,皮肤白皙,此刻正闭着眼,小嘴微微嚅动着,像是在品味初临人世的感觉。

“好,好!”周必贤连声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激动。他看向床榻上疲惫却满脸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刘青,“青儿,辛苦了。这是我们周家的嫡长女。”

按照周家“廷”字辈与“玉”字名的传统,再看这小女孩眉宇间已显出的清丽灵动模样,刘青轻声提议:“夫君,不若就叫‘廷璐’?璐者,美玉也,恰与她兄长‘廷玉’相映成趣。”

“周廷璐……好!美玉天成,好名字!”周必贤点头,小心地将女儿递给候在一旁的乳母,吩咐道,“传话下去,大小姐赐名廷璐,府中上下皆有赏赐!”

洗三礼办得虽不张扬,却足够温馨。周廷玉踮着脚,看着那个被包裹得严实、只在仪式时短暂露面、啼哭声却格外有力的妹妹,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就是血缘的牵绊?像是冥冥中多了一条看不见的线,系住了彼此……倒是比想象中,更让人心安。” 他体内那时常隐现冲突的两股力量,此刻竟也奇异地平和下来,如同被这新生命的纯净气息所安抚。

就在周廷璐带来的喜悦气氛尚未散去时,禄国公府后院那间从不轻易开启的密室内,一场关乎家族前路的会议正在进行。烛火将几个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沐晟此番吃了哑巴亏,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也会动用暗桩秘密查探。”玄真道长拂尘轻摆,眉头微锁,“据南边传回来的确切消息,他近期向我们周边的芒部、乌撒等地,秘密增派了不少好手,名为协防,实则窥探。”

周必贤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葬仙山方向在冬日晴空下绵延的雪线,语气平静无波:“他自然要有所动作。建文‘死’在他的地盘,无论真假,他都脱不了干系。这番做派,不过是做给朝廷看,也是想找回些场子。”

奢香夫人接口,她如今虽少理具体军政,但多年执掌水西历练出的眼光依旧毒辣:“沐晟此人,好名而多疑。我们不妨再送他一份‘大礼’。”她指尖蘸了杯中已凉的茶水,在光亮的紫檀木桌面上画了几个交错相连的圈,“水西、水东几家,与那倒霉的弄栋高氏素来有隙。可让他们放出风声,就说高良是被沐晟推出来顶罪的,沐晟早有心吞并弄栋等地,苦无借口,此番正好一石二鸟,既除了建文这个隐患,又铲除了异己。”

刘瑜坐在一旁,闻言微微颔首:“此计甚好。流言如风,无孔不入。 沐晟既要面子,我们就让他里外难做。他越是急于撇清,在旁人看来,就越是显得心虚。”

周必贤转过身,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策略。他走到悬挂的巨幅西南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黔滇交界处:“沐晟要防,但要论心腹之患,终究还是北边。”他指的是金陵城里的那位永乐皇帝,“皇上雄才大略,亦多疑善猜。他对‘建文已死’之说,未必真信。纪纲的缇骑,郑和的船队,都不会闲着。我们必须将所有首尾处理干净。”

“所以,‘应文先生’这个人,必须彻底消失,从里到外。”周必贤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长期居住在毕节卫城的密室绝非长久之计,人多眼杂。送他们去小龙塘,后山青阳宗旧观附近,我已命人清理出几间屋舍。那里僻静,宗内弟子也都是可靠之人,寻常人根本找不到,更隐蔽安全。”

一直沉默的刘琏此时开口,他负责具体的文书与身份安排:“新的身份文牒都已备妥,全套的,经得起查验。是江西来的行商,姓文,家中行四。只是……”他顿了顿,略显无奈,“陛下,嗯,文先生身边那几位,尤其是牛将军,行止气度与商贾相差甚远,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适应这新身份。”

“时间会磨平棱角,也会教会人如何戴着镣铐跳舞。” 周必贤语气淡然,却带着千钧之力,“此事不急,稳妥第一。告诉他们,既选了这条路,就得走下去。至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