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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10章 璇枢涅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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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并非湮灭,而是一条被山河枢盘之力强行撕开的、逆流而上的时光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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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应天城里的龙椅尚有余温,新帝朱允炆试图用削藩的烈火证明自己的爪牙锋利。北地燕京,朱棣磨砺着爪牙,龙鳞在阴影中泛着冷光。天下龙气,如沸鼎之水,躁动不安。

而在黔西北群山环抱的毕节卫,镇南侯府却沉浸在一种压抑的喜悦中。府邸依山而建,青石高墙沉淀着威严与风霜,既有汉家厅堂的规整,又融入了苗彝飞檐的灵动,恰似周家本身——根植中原,血脉却已深植西南。

今日,所有人的心神都系于内院产房。侯府嫡脉,已近十年未闻婴啼,诅咒般的阴影笼罩着这座显赫府邸。此刻,产婆、侍女进出忙碌,热水、白布、炭盆、药香,构成一幅焦灼的等待图景。

厅外,镇南侯周起杰负手而立,望着院中老梅,鬓角霜华难掩挺拔。他一生波澜壮阔,起于微末,得遇奇缘(师从并娶了刘伯温长女刘瑜),历经战阵,获封侯爵,又娶水西、永宁土司的实际掌控者奢香为平妻,稳镇西南。然而,独子周必贤与两位妻子成婚多年无出,仿佛此地深藏的相柳之血诅咒应验,令周家面临绝嗣之危。

三年前,洪武大帝驾崩,龙气庞杂,正是契机。他那已假死脱身、化名青阳子在葬仙山创立青阳宗的岳父兼恩师刘伯温,与神秘莫测的铁冠道人张中,于此布下“引星炼魔大阵”,欲炼化禄水河底的相柳之血、凤凰清音与周王之玉,成就混元盘胎。然而胎盘初成,竟被一只白狐叼走,遁入虚空!就在周家近乎绝望时,村中古老的星杓古槐根部,竟新生一株小槐。周家父子体内那源自上古、与相柳之血抗衡千年的岐山鸣凤血脉,隐隐与动荡的龙气、深层地脉产生共鸣。数月前,儿子周必贤的正妻,亦是刘伯温孙女的刘青,梦见白狐将一块三色古玉放入其腹,并言:“周夫人,借你家宝贝一用,今日归还,幸未误了血脉传承……经另一时空打磨,此子将来……” 一月后,刘青确诊有孕。前几日,灵璧之战,建文大军惨败于靖难军,天下局势渐明。今日,恰逢刘青临盆!

周起杰下首,坐着平妻、敕封顺德夫人的奢香。彝族盛装改良的常服,衬出她历经岁月却不减的果决睿智,手中乌木念珠轻捻。对面,正妻、敕封贞静夫人的刘瑜,气质温婉沉静,擅长内政文书,正低声吩咐侍女,确保万无一失,她是内宅定海神针,与奢香一内一外,相得益彰。

昭勇将军周必贤立于厅门边,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眉宇间军人锐气逼人。他曾是皇太孙朱允炆伴读,因周家对燕藩潜力的判断及规避指婚,与中央保持微妙距离。此刻,这位沙场悍将的心神,全然系于内室门帘之后。

他身旁是平妻,水东土司刘淑贞独女宋玲珑,年纪稍轻,性子活泼勇敢,此刻也屏息凝神。还有周必畅,周起杰与奢香之女,因婉转搪塞了洪武三十年那道指婚给朱允炆的旨意(依据“莫逐燕,燕飞高…”谶语),虽保全家族,却误了韶华,年过双十未婚。她眉宇间并无怨怼,反有种超脱的通透宁静。

内室,阵痛如潮,刘青汗透额发,咬唇隐忍。就在意识恍惚的边界,她,以及门外血脉相连的周家核心,甚至远在青阳宗的青阳子刘伯温,都于瞬间感受到一种奇异“共鸣”——似有远古洪荒的低沉咆哮,混着一缕清越凤鸣,自地脉九天同时震荡灵魂!周起杰、周必贤血脉微灼。

内室中,几近力竭的刘青,被这股奇异暖意包裹,气力稍复,她奋起为母之刚强,全力一搏!

“出来了!出来了!”产婆颤抖的惊喜响起。

恰是午时,阳气最盛,金辉破云洒满庭院!

产婆清理婴孩,托起那红彤彤的小身子,朝脚底板不轻不重一拍。

“哇啊——!”

一声洪亮、中气十足,带着倔强与宣告意味的啼哭,炸响于侯府上空!

刚脱离母体、还陷在前世记忆碎片与巨大不适中的周廷玉,被脚底板的刺痛和冒犯感彻底激怒。‘岂有此理!何方宵小,竟敢偷袭本……本婴儿?!’ 成年灵魂在呐喊,婴儿本能却让他张嘴发出更嘹亮、充满委屈与抗议的嚎哭:“哇——!!”

“哭了!哭了就好!小公子健壮着呢!”产婆喜滋滋将襁褓抱给刘青。刘青虚弱看去,孩子哭声渐歇,睁着乌溜溜、未完全聚焦却异常清澈的眸子“望”着她,那眼神沉静,甚至带丝审视。她心尖一软,指尖轻触那温热脸颊。

院中,众人心神一松。

周必贤长舒口气,狂喜绽笑。

周起杰嘴角微勾:“好!开门!”

产婆报喜:“恭喜侯爷,恭喜将军!夫人生了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周必贤冲上前,小心翼翼接过那温暖包裹。看着怀中皱巴巴却红润的小脸,与自己短暂对视的清亮黑眸,初为人父的喜悦与责任充盈胸膛。“爹,您看……”

周起杰细观孙儿,尤其那非同寻常的沉静眼神,令他心中微动,朗笑:“好!我周家嫡脉有后!此子哭声洪亮,目光清正,是个有福的!”

周廷玉实在没精力再对视,婴儿本能让他打了个小哈欠,嘴角无意识一撇,憨态可掬。

刘瑜、奢香、宋玲珑围上,满心欢喜看着这盼了十年的宝贝嫡孙。周必畅也新奇地看着,伸手想碰又缩回:“嘿,小不点儿,我是你姑姑!”

满府上下,沉浸于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中。

而被无数欣喜、慈爱、好奇目光注视的周廷玉,内心五味杂陈。前世记忆依旧破碎,但核心认知清晰:他,周廷玉,带着未尽的宿命和一身“麻烦”,转生到了大明初年,成了镇南侯府的嫡孙。‘大明?侯府?我这是……投了个好胎?’ 荒谬感油然而生。他努力想看清环境、亲人,但视力模糊。‘等等,刚才那感觉……相柳之血?凤凰清音?还有那块玉……跟我一起过来了?’ 他试图感应,体内空空,唯胸口残留一丝温热,似与什么建立了微弱联系。‘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成年灵魂逐渐占据上风。这一世,家世显赫,亲人看起来不错。总比上一世穷山沟、筑城街头惨死的结局强。至于前世债、宿命纠葛……‘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他感受胸口温热,一丝混合兴奋与凝重的光芒在眼底深处闪过。‘走着瞧吧。’

他咂咂嘴,在父亲温暖怀抱里,感受新生,终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窗外,二月初二阳光正好,侯府喜庆正浓。然而,属于周廷玉的“悲惨”婴儿生涯,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印证了何谓“惨绝人寰”。

他大部分时间瘫软襁褓,望模糊帐幔。‘还要瘫好几个月……’ 他悲愤,‘上一世小爷能上山追野兔、下河摸鱼虾,追得了姑娘写得了文章,这一世直接退化成爬行动物都不如!这叫什么事!’

大小便不能自理,是尊严的沦丧。每当不受控制的感觉来临,他都想以头抢地(如果头能转动的话)。“奇耻大辱!” 只能在心里咆哮,然后无奈感受侍女们熟练地清理。“眼不见为净,心不烦则安……” 他自我安慰。

饮食是另一大酷刑。没牙!“一岁之前就是无齿之徒!” 看着乳母,内心极度抗拒。“想我周廷玉,前世好歹也是……唉,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饥饿最终战胜羞耻,他被迫接受这种原始进食方式。“这算不算为五斗米折腰……的婴儿版?”。

婴儿泪腺不受控制,复杂情绪——前世遗恨、今生憋屈、未来迷茫,常化无声(或有声)泪水。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橡皮娃娃里的哲学家,空有思想,无法表达,靠本能和液体生存。‘存在的意义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每一次抉择的刀刃上,自己雕刻而成。’ 这一世,雕刻资本更多,图案也更复杂。

二月初五,洗三礼,隆重而低调。隆重因镇南侯府嫡长孙诞生是西南大事,各方势力、土司头人、卫所将领皆送贺礼。低调因朝廷局势微妙,周家不欲张扬。

洗三礼上,周起杰抱包裹严实、只露粉嫩小脸的孙儿,立于祠堂,面对列祖列宗牌位,沉吟良久。

“此子生于二月初二,龙抬头,午时阳气最盛。”周起杰声沉肃穆,“我周家起于微末,承天命,镇守西南,维系安宁。”

他低头看怀中婴儿,孩子竟止啼,睁乌溜溜眼眸望他,眼神清澈,深处似藏漩涡。

“《诗》云,‘瑟彼玉瓒,黄流在中’。玉者,石之美,有五德,仁、义、智、勇、洁,”周起杰沉声道,“望其能如玉温润,亦如玉坚刚,承周氏门庭,镇守家国山河。”

他顿,决断:“便取名‘廷玉’。周廷玉。”

“周廷玉……”

名字郑重念出,写入族谱。

襁褓中婴儿,闻此名,身子几不可察一僵。

周廷玉?!又是周廷玉?! 内心惊愕如海啸。老天爷,你这抄作业连名字都懒得改吗?!铁了心要我把上辈子路再走一遍?!前世今生同名!是巧合,还是无可逃避的宿命,再缠上来? 他想起前世大学课堂,那番“握紧拳头来到这世界,就不会撒开两手离开”的狂言。那时年少轻狂,以为命运由双手开创。而今……‘这一世,我这双只能挥舞、连自己身体都控制不了的小拳头,又能握住什么?是这看似显赫的家世,还是那更沉重、更扑朔迷离的宿命?’

他茫然,但内心深处,似有东西萌动。那枚前世守护他灵魂的古玉,虽不见实物,他能感到,某种同源力量,正温顺潜伏血脉深处,与他同呼吸,共成长。

时光如梭,在周廷玉“悲惨”婴儿生涯中流逝。

他逐渐适应弱小身体,视力清晰,能看清父母、祖父母、姑姑们关切脸庞。能辨父亲周必贤冷峻下的温情,母亲刘青无微不至的呵护,祖父周起杰深沉的期待,祖母刘瑜的慈爱,平祖母奢香带野性智慧的关爱,平母宋玲珑活泼的逗弄,姑姑周必畅那带怜惜与好奇的目光。

这个大家庭,并非他最初想象中勋贵门第的冰冷算计,反在西南边陲,呈现奇特团结与温馨。汉家礼仪与土司风俗交融,形成独特而富生命力的家庭氛围。这让他感到慰藉,仿佛冰冷宿命轮回中,有了一抹温暖底色。

他也开始偷偷“锻炼”。趁无人注意,努力抬头、翻身、控制不听话的小手。过程缓慢艰辛,常累得满头大汗,内心哀叹:‘重生之我在大明做康复训练……这要传回前世,怕不是要笑掉同学大牙。’

当他第一次凭自己努力,颤巍巍从仰躺翻成俯卧时,巨大成就感几乎淹没他!虽然下一秒就因脸埋锦被喘不过气而“哇哇”求救,引来侍女手忙脚乱。

‘路,总要一步一步走。’ 他趴床上喘气,望雕花窗棂透进的阳光,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明悟与斗志。‘上一世,我握紧拳头,是想向世界索取、证明自己。这一世……’ 他感受血脉深处沉静浩瀚的力量,感受周围亲人毫无保留的关爱,‘这一世,我这双拳头,或许是为了承接,为了守护。’ 承接万古宿缘,守护来之不易的温情。“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