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86章 稚子破局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题记:当规则的锁链试图捆缚生命时,往往是那些尚未被世俗驯化的思维,能够从历史尘埃中翻找出被遗忘的钥匙。真正的智慧不在于遵循多少条文,而在于找到让规则为人服务的缝隙。

——————————————————————————————

永乐六年的初冬,黔西北的山风已带着刮骨的寒意,掠过毕节卫城禄国公府高耸的墙垣。书房里,上好的银霜炭在紫铜盆中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自金陵而来、无形无质却足以冻结血液的肃杀之气。

礼部尚书吕震亲自捧来了那道口谕。他官袍厚重,手心却沁出细密的冷汗,几乎要握不住那无形的“皇权”。清了清嗓子,他用尽可能庄重——甚至带了几分刻意渲染的喜庆——的语调,开始传达皇帝的意思:

“禄国公,陛下念你镇守西南,功在社稷,特施殊恩。宝庆公主,乃太祖幼女,身份尊贵,陛下欲赐婚于公,以固西南藩篱,彰显皇恩浩荡。然,公主岂能为侧室?故……陛下望公能妥善安置刘、宋二位夫人,空悬正室之位,以待公主鸾驾。”

口谕念完,书房里静得只剩下炭火轻微的爆裂声,以及吕震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他偷眼觑向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的周必贤。

这位禄国公面容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没有立刻起身谢恩,目光平静地落在吕震身上,那眼神不像是在聆听皇恩,倒像是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古董。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吕尚书,陛下的隆恩,周某心领。但宝庆公主金枝玉叶,周某一介边陲武夫,常年与刀剑烽火为伴,实在不敢高攀,恐辱没了公主。刘氏与我结发于微末,患难与共,宋氏为我延育子嗣,持家有方。无故休弃,天理难容,人心亦难安。此恩,周某万难承受。”

吕震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预料到周必贤会抗拒,却没料到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余地,连一句“容臣三思”之类的转圜都没有。他喉头有些发干,试图缓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搬出“君命难违”、“家族前程”、“陛下雷霆之怒”等一套套滚瓜烂熟的大道理。

周必贤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吕尚书不必多言。周家世代深受国恩,对大明从无二心。安南胡贼,弑君篡逆,屠戮天使,此仇不共戴天,国体不容亵渎!若陛下信得过,周某自当秣马厉兵,竭尽全力,扫平南疆,以彰天威。但以休妻弃子为代价…”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周某,做不到。”

周必贤内心冷笑,可惜,我周家不是做生意的,有些底线,不能用利益来衡量。

话已至此,吕震知道这趟差事彻底办砸了。他脸色灰败,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悻悻然地被周府管家周安“礼送”到了客院。他甚至没敢立刻提那“总督五省军务”的后续正式圣旨——正菜都没端上去,甜点谁还关心?

吕震一走,周必贤脸上那层坚冰瞬间融化,深重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暴戾浮上眉梢。他猛地起身:“备马!去小龙塘!立刻通知所有核心人员,青阳宗密室议事!”

命令被迅速执行。几匹快马顶着凛冽的山风,冲出毕节卫城,奔向二十里外的小龙塘。马蹄踏过开始封冻的土路,声音格外清脆,也格外急促。

进入青阳宗密室后周必贤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将吕震传达的口谕和自己断然拒绝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的声音低沉,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砰!”宋玲珑性子最烈,一掌拍在坚实的铁木桌上,震得茶盏乱响,“欺人太甚!这和离?分明是逼我们自断臂膀!那宝庆公主是金枝玉叶,我和姐姐就是路边的野草,可以随意践踏不成?”她眼圈瞬间就红了,胸脯剧烈起伏,猛地看向身旁的刘青。

刘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颤抖,但她眼神依旧沉静如水。她没有看周必贤,只是伸出手,轻轻按住宋玲珑因激动而紧绷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支持。风暴来袭时,紧紧缠绕的藤蔓往往比孤傲的大树更容易存活。 她轻声开口,声音虽弱,却清晰:“妹妹,莫急。夫君……必有考量。”

奢香夫人冷哼一声,她虽年迈,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朱棣这是赤裸裸的阳谋!用公主这把金锁链,既要捆住必贤,让他变成皇室圈养的鹰犬,又要斩断我们与青阳宗、与水东宋氏的联系!其心可诛!其计甚毒!”

刘瑜手中捻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色:“不接,便是抗旨。眼下北有瓦剌叩边,南有安南挑衅,朝廷正需用兵之际,陛下或许会暂时隐忍,不会立刻动我们,但秋后算账…只怕是迟早的事。我周家树大招风,早已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了。” “福兮祸之所伏,家族的强盛本身就成了原罪。”

刘琏长叹一声,他是标准的儒士,此刻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君父之命,如此决绝抗拒,终究有亏臣节,恐非忠臣之道啊…《礼记》有云:‘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彷徨。“知识分子的悲哀在于,书读得越多,有时候脚下的路反而越窄。”

杨朝栋则从最现实的角度分析,他眉头紧锁:“国公,若断然抗旨,朝廷必然断了南征的粮饷军械供应。届时我们独力南征,深入安南瘴疠之地,损耗必然巨大。即便最终侥幸得胜,也是惨胜,家族元气大伤,恐怕…再也无力应对朝廷后续的打压。我们的‘浣玉坊’、‘瑞草堂’生意虽好,也经不起一场国战级的消耗。”

玄真道长缓缓睁开一直微闭的双目,烛光在他温润睿智的眼中跳动:“无量天尊。此局关键,不在于兵戈,不在于钱粮,而在于‘名分’二字。陛下以公主下嫁,夺的是刘氏、宋氏的正室‘名分’,毁的是周家内部联姻结成的‘名分’。我们若想破局,也必须在这‘名分’上做文章,找到一个能让陛下、能让天下人,甚至能让礼法本身…都无法指摘的‘名分’。”

密室内陷入了僵局。对抗,代价太大,可能万劫不复;顺从,无法接受,等同自掘坟墓。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着一座葬仙山。

近一年来廷玉几乎都是在青阳宗跟随承继(程济)先生读书,这一日,他正在以玩耍的方式教导墨璃后世的一些隐藏暗杀的东西,忽然看到大人们行色匆匆地进入密室,勾起了他探究的欲望。便使了自己死缠烂打撒泼打滚的招数央求奶奶刘瑜把他带进了密室,此刻,听到里面关于“名分”、“公主”、“和离”的激烈争论,他小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果然,刘瑜正准备动身。看到小孙子跑得气喘吁吁地过来,脸上还带着“痛苦”面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奶奶!奶奶!您要去哪儿?带玉儿一起去嘛!”周廷玉使出了终极武器——抱大腿,外加星星眼攻击。

“胡闹!奶奶有正事。”刘瑜试图板起脸。

“玉儿保证乖乖的!就坐在旁边,不说话!我……我给奶奶暖手!”说着就把自己热乎乎的小手塞进刘瑜微凉的手里,一脸“我超有用”的表情。

刘瑜看着小孙子那酷似儿子幼时的眉眼,心中一软。再者,这孩子早慧,或许……让他旁听一下家族的艰难,也不是坏事?毕竟,他未来也要承担这份重量。“有时候,孩子的视角反而能打破成人思维的桎梏。”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拗过:“罢了,跟紧奶奶,不许出声,听到什么都不许外传,知道吗?”

“知道知道!”周廷玉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于是,当青阳宗深处那间被重重禁制保护的密室内,烛火点亮,映照出周家核心层一张张凝重面孔时,角落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身影。

周廷玉蜷在角落的锦墩上,小脑袋瓜却在飞速运转。大人们争论的“名分”、“公主”、“和离”,他听懂了。。

忽然,他脑海里,前世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来。前世作为筑城大学文学社的社长,对《红楼梦》之类的名着还是比较熟悉的,他记得《红楼梦》中国府的贾敬(贾珍之父)一心修道,基本脱离家族事务;贾珍作为宁国府嫡子,行为放纵,虽有贾蓉一子,但宁国府香火传承仍显薄弱。荣国府与宁国府同属贾氏宗族,关系紧密。贾蓉虽名义上是宁国府子弟,但因两府利益交织,实际需兼顾部分荣国府的事务,其角色带有 “隐性兼祧” 的色彩 —— 虽未明确 “兼祧” 之名,却承担了维系两府宗族联系的责任,廷玉还记的在清代法律与文献中首次正式使用 “兼祧” 一词。如《大清律例?户律?婚姻》中,针对 “兼祧娶两妻” 的情况有明确规定,将此前民间的 “一子两承” 做法定名为 “兼祧”,纳入官方制度。

“兼祧……” 一个陌生的词汇,如同沉入水底的贝壳,被记忆的潮水推上了沙滩。他隐约记得好像是说如果一族之中,某一房没有男性后代,可以从同宗另一房过继一个儿子来继承香火,而这个过继的儿子,理论上可以同时祭祀两房的祖先?甚至…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为了不让某一房绝嗣,允许这个男子同时拥有两位“正妻”,分别代表两房?

这个概念很模糊,前世作为哲学系学生的他并未深究。但此刻,在这个关乎家族存亡的关头,这个模糊的概念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间穿透了密室内外的重重迷雾!

“对!就是它!一个人,继承两房的香火!理论上,就可以有两房妻室,都是‘正室’!”

一个大胆的、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心中疯长起来。如果…如果父亲周必贤,能够“兼祧”周氏宗族的某一房,那么他是否就有理由,同时拥有两位甚至三位“正妻”?一位是原配刘青,代表主房;一位是平妻宋玲珑,代表水东联姻这一支?或者再想办法给宝庆公主也安排一个“代表”的房头?这样,岂不是就不用“和离”了?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跳加速。*“规则的漏洞,往往存在于它自身逻辑的夹缝之中。”* 他知道,这需要极其精妙的操作和对礼法、律例的深度挖掘,甚至可能需要…“创造”先例。

他需要证据,需要来自更权威、更古老历史的证据!不能让大人们觉得这只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大明律…好像没明确禁止?前朝有没有类似例子?好像汉朝…唐朝…他拼命搜刮着前世残存的历史知识,但一片混沌。

*“书到用时方恨少,穿越前真该辅修个法律或者历史学。”* 他内心哀嚎一声。

就在他拼命回忆,试图在混乱的思绪中理清头绪,还没想好该怎么在“不暴露自己妖孽程度”的情况下,把这个听起来有点“离谱”的方案抛出来时——

“罢了!”周必贤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沙哑,“今日就议到这里。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会议暂时结束,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散去。周廷玉被刘瑜牵着小手,走出密室,寒冷的夜风让他打了个激灵。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却又气氛压抑的密室,心中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