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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237章 真武劫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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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远处烟尘扬起,蹄声如闷雷般滚来。只见大批穿着鸳鸯战袄的卫所兵士,在一个千户模样的军官带领下,疾驰而至,顷刻间便将这片林地连同岩峰等人以及孙同知带来的衙役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千户勒住马,目光扫过场中,落在孙敬德身上:“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孙敬德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奔过去,指着岩峰等人:“张千户!你来得正好!这伙悍匪,昨夜屠了王家坳王善人满门,被本官撞破,竟还敢持械拒捕!快,快将他们拿下!”

那张千户面无表情,看向岩峰:“尔等何人?为何在此?”

岩峰再次出示腰牌,将前因后果快速说了一遍,强调有十名弟兄失踪,此事蹊跷,请千户明察。

张千户听完,沉吟片刻,道:“贵州的弟兄?王家血案,确是震动地方的大案。孙同知指认,尔等嫌疑重大。依律,需请诸位暂留配合调查。若果真冤枉,查清后自当放行,并协助寻找贵部失踪人员。”他话说得客气,但手按刀柄,身后兵士弓弩微抬,包围圈纹丝不动,显然并无放行的意思。

岩峰心沉了下去。这千户与孙同知,一唱一和,看似按章办事,实则软硬兼施,就是要将他们困在此地。失踪的弟兄恐怕已遭毒手,对方布局周密,连卫所官兵都能调动,绝非孙同知一个七品官所能为。他脑中急转,父亲临行前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叙州乃水陆要冲,近日恐多事…护卫不可简省…”

他抬眼望向真武山方向,公子他们,此刻应该快到那段最险峻的峡谷了吧?那里若出事…岩峰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与此同时,真武山驿道上,周廷玉的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前方传来喧哗和惊呼声。杨朝栋策马赶到队前,只见一段本就不甚宽阔的驿道,被大片坍塌的山石泥土彻底堵死,乱石嶙峋,最大的几块犹如房屋般大小,几乎将一侧的山壁都削去大半。几十个道班夫役正在一名小吏的催促下,徒劳地用铁锹锄头清理着,进展缓慢。

“怎么回事?”杨朝栋沉声问道。连日雨水,山体松动,滑坡并不罕见,但他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那督工小吏擦着汗跑来,苦着脸道:“回这位爷的话,昨夜雨大,这段山壁突然就垮了下来,幸好是夜里,没伤着人。只是这工程量太大,一时间怕是得只能清出条勉强能过车的道来。”

杨朝栋眉头紧锁,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环视两侧陡峭的山崖。这地形过于险恶,若是人为…他低声对身旁亲卫吩咐:“去后面看看,岩峰将军留下的暗记到何处断了?再派两人,攀上两侧山梁了望。”

亲卫领命而去。廷玉也已下车,走到杨朝栋身边,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轻声道:“杨叔,可有蹊跷?”

“说不好,”杨朝栋摇头,“只是这驿道若是不通,岩峰那边按约定早该有最新的暗记传来,至今却无消息,有些反常。”

正说着,后方又是一阵车马喧哗,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也停了下来,被堵在了后面。看那仪仗,虽不张扬,却也显得气派,护卫精壮,似是官宦家眷。

杨朝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家人上前打听。片刻回报:“是南京户部夏尚书家的车队,夏老夫人回泸州老家省亲,夏家小姐陪同。”

“夏尚书?”廷玉微微一怔。父亲周必贤与户部尚书夏元吉确有旧谊。建文二年,父亲便与当时任户部主事的夏元吉相识。夏元吉为人刚正,颇赏识父亲的才干,虽无私交,但在公务上对当时势单力薄的父亲偶有关照,特别是建文三年作为孤臣上书弹劾兵部上述齐泰等人贪腐,是个极有风骨的人。后来父亲镇守西南,每年年节,都会让周安备上一份不逾制的黔地土产送往夏府。这份香火情,虽淡却未曾断绝。

杨朝栋显然也知此事,低声道:“公子,既是夏尚书家眷,于情于理,当去拜见一下。”

廷玉颔首整理了一下衣袍,在杨朝栋和墨璃的陪同下,向夏家车队走去。

夏家护卫见他们气度不凡,先行通报。很快,一位衣着素净、气质沉稳的侍女引他们来到一辆青帷油壁车前。车帘掀起,一位鬓发如银、面容慈和的老夫人在侍女搀扶下,踩着脚凳下了车。她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浅碧色绫衫、月白湘裙的少女,约莫四五岁年纪,眉眼清丽,目光明澈,带着几分好奇打量过来。

廷玉上前几步,躬身长揖:“晚生周廷玉,家父讳必贤,闻老夫人车驾在此,特来拜见问安。”

夏老夫人闻言,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原来是禄国公家的公子,快不必多礼。老身离京时,还听元吉提起,说国公爷镇守西南,劳苦功高。没想到在此地遇上了。”她目光落在廷玉身上,见他虽年纪尚轻,但身姿挺拔,举止沉稳,目光清正,不由暗自点头。

旁边的夏雨柔听到“周廷玉”三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她自是听过这位禄国公世子的名头,叙州府试案首,有神童之誉,更主要的是,父亲夏元吉在家书中曾隐约提及,周家虽为勋贵,却颇通实务,在西南经营得法,其所辖之地,物产颇有可挖掘之处。她此次西行,本就存了为玉宁公主和自己暗中考察西南货殖之源的心思。

“周公子有礼。”夏雨柔敛衽还了一礼,声音清脆。

廷玉直身,又道:“前方道路被落石阻塞,清理还需些时辰,恐要耽搁老夫人和小姐行程了。”

夏老夫人叹道:“天灾难免,只好耐心等候。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看了看四周险峻山势,眉宇间隐有一丝忧色。

廷玉道:“老夫人不必担忧,晚生家中护卫尚多,已派人四周警戒。若老夫人不弃,可让家人将车马移至那边略平整开阔处等候,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夏老夫人见他安排周到,心下稍安,点头应允。

两家车队于是合在一处,各自吩咐下人协助道班清理路障,护卫们则分散开来,加强警戒。杨朝栋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岩峰依旧音讯全无,派去攀山了望的亲卫也还未回报。

等候间隙,夏老夫人毕竟年迈,由侍女扶着回车中小憩。夏雨柔却未回车,只让侍女搬了绣凳放在车旁树下稍坐。廷玉不便打扰,便在不远处寻了块平坦青石坐下,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册翻阅,却是程先生注解的《盐铁论》。

夏雨柔目光瞥见那书卷封面,心中微动,忍不住轻声开口:“周公子也读桓宽之论?”

廷玉抬头,见她发问,便答道:“偶有涉猎。盐铁之议,关乎国计民生,虽时隔千年,其中诸多道理,于今日边地治理,仍可借鉴。”

夏雨柔点头:“正是。家父常言,理财之道,并非锱铢必较,重在通盘考量,顺应时势,调剂盈虚。譬如这西南之地,物产丰饶,然若运输不畅,关税厘卡过多,则物不能尽其利,民不能得其惠。”她这番话,既有夏元吉平日教诲的影子,也暗含了自己对经营西南的思量。

廷玉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深闺少女,竟能说出这般见解,接口道:“小姐高见。家父亦常忧心于此。近年来督修驿道,整顿关津,一是为朝廷政令军务畅通,二也是希望能使黔中山货、药材、漆料、朱砂等物产,得以更顺畅输往中原,换回边民所需之盐铁布帛。只是…积弊已久,非一日之功。”他想起途中所见,一些关卡吏员依旧刁难盘剥,效率低下,语气中不禁带上一丝沉凝。

夏雨柔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变化,轻声道:“顽疾需用缓药。若能先择一二利大易行之物,比如品质上佳的生漆或某种特色物产,由有信誉的商号统一采买运输,减少中间环节,许以税惠,做出成效,或能逐渐推开?只是其中关节甚多,需得极为可靠之人操持。”她这话,半是探讨,半是试探。

廷玉心中一动,隐约明白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涉及具体商务,他不便深谈,只道:“小姐思虑周详。此事确需从长计议,稳妥为先。”

两人这边就着西南物产、驿路商贸的话题,一问一答,虽都保持着礼节性的距离,言谈也未深入具体,却颇觉投契。一个是有心考察,一个是胸有丘壑,竟不知不觉聊了一炷香功夫。夏老夫人其实并未睡着,隔着车窗纱帘看着树下那一对少年少女,男的俊朗沉稳,女的聪慧明丽,言谈间颇见见识,心中倒是生出几分欣赏之意,并未出言打断。

杨朝栋在一旁安排护卫事宜,眼角余光扫过,见自家公子与夏家小姐言谈融洽,心下稍慰,但那份不安却始终萦绕不散。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已微微西斜,派去寻岩峰和攀山了望的人,竟都如同泥牛入海。

“云鹤道长,”他走到一直闭目养神的云鹤道人身边,低声道,“情况不对,岩峰将军绝无可能误事。可否劳您大驾,往前方或来路探查一番?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云鹤道人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他早已察觉此地气机隐隐有些滞涩紊乱,闻言点头:“好,贫道便走一遭。你看护好公子。”说罢,身形一晃,便如一道青烟般掠入侧方山林,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前方夫役和两家壮丁的合力清理下,堵塞的道路终于渐渐疏通,已能勉强容车马通过。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纷纷准备重新启程。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哨声猛地从两侧山崖顶上响起,划破了短暂的平静!

“敌袭!”杨朝栋反应极快,厉声大喝,“护卫!结阵!保护公子和夏家车驾!”

训练有素的周家护卫和夏家护卫立刻闻声而动,迅速向中心靠拢,刀出鞘,箭上弦,将廷玉、夏家车驾护在当中。

然而,袭击却并非来自预想的箭矢或冲锋。只见数十个黑乎乎的陶罐从两侧山崖上被抛掷下来,砰砰摔碎在车队四周的道路上,罐中涌出大量浓稠的、刺鼻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将整段驿道笼罩得伸手不见五指。那烟雾极为诡异,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烟有毒!闭气!掩住口鼻!”杨朝栋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但很快便被剧烈的咳嗽声和惊呼声、马匹的惊嘶声淹没。

廷玉只觉一股甜腥气冲入鼻腔,头脑立刻昏沉起来,他急忙屏住呼吸,伸手想去摸腰间玉佩,却觉手臂沉重无力。身旁传来墨璃一声短促的低呼,随即是身体倒地的声音。他心中大急,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视线迅速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鬼魅般的身影穿透浓雾,迅捷无比地向他和夏家车驾方向扑来…

不知过了多久,廷玉在一阵颠簸中恢复了些许意识。他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嘴里塞了破布,眼睛也被黑布蒙住,似乎被横置在马背上。身下的马匹正在快速奔驰。耳边能听到另外几匹马的蹄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他试图挣扎,却发现浑身依旧酸软无力。

一个沙哑凶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妈的,这次收获不小!不仅逮住了正主,还饶上个夏老头的孙女!真是天助我圣教!”

另一个声音谨慎些:“山魈爷吩咐了,这两个金贵得很,务必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尤其是周家小子,老母特意交代,他身上的东西要紧!”

“知道知道!快走!云鹤那老牛鼻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追来了!”

廷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白莲教!他们的目标果然是自己!夏小姐也被牵连了!杨叔、墨璃他们怎么样了?方才混乱中,他似乎听到墨璃倒地的声音…还有夏老夫人…

剧烈的担忧和无力感席卷了他。马匹依旧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将他带往未知的险地。

而在那片逐渐消散的毒雾现场,一片狼藉。周家和夏家的护卫、仆役倒了一地,昏迷不醒。车驾倾覆,行李散落。浓雾边缘的草丛中,墨璃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武功根基得自青阳宗真传,内力比旁人深厚,中毒稍浅,且倒地时脸恰好埋入一丛气味辛辣的野草中,刺激着她保持了一丝神智。她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看到几个黑衣人正将昏迷的廷玉和夏雨柔分别扛上马背,迅速消失在另一条隐秘的山道方向。

她咬破舌尖,剧痛让她又清醒了几分,挣扎着想爬起来去追,却浑身无力。就在这时,一道青影如电射般掠回,正是云鹤道人。他脸色铁青,一眼扫过现场,立刻明白了大半。他俯身扶起墨璃,塞了一颗解毒丸到她嘴里,急声问:“公子呢?”

墨璃虚弱地指向那条山道,艰难道:“…白莲教…掳走了…公子和…夏小姐…” 话音未落,便又晕了过去。

云鹤道人面色阴沉得可怕。他方才追出数十里,发现了岩峰那队人马被大批官兵和不明身份的人混合围困在一处山谷,进退不得。他心知中计,立刻全速赶回,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不是懊悔之时。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出去!他目光扫过满地昏迷的人,迅速做出决断。他先将墨璃抱到一处隐蔽石缝中安置好,然后从怀中取出青阳宗特制的传讯焰火,抖手射向天空!

一道赤红色的火光尖啸着冲上云霄,即便在白日,也异常醒目。

做完这一切,云鹤道人再次看了一眼廷玉被掳走的方向,眼中寒光凛冽。身影一闪,如苍鹰般向着那条隐秘山道急追而去!山风呼啸,吹不散这弥漫在真武山中的重重阴谋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