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咔嚓”轻响，仿佛是瘟疫之源。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咔嚓……咔嚓啦……”
裂响声瞬间连成一片，从那颗最不起眼的紫色魔蛋开始，如同一场无声的雪崩，向着整个空洞疯狂蔓延！
以中央那颗暗金色巨蛋为核心，周围成百上千的巨蛋，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剧烈地颤动，龟裂。
孵化，提前开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尘没有回头，他张开双臂，仰起头，闭上双眼，仿佛在拥抱一场盛大的交响乐。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琉璃色的瞳孔里，是燃烧到极致的狂热。
“听到了吗？五行师叔！”他的声音带着癫狂的喜悦，“这是‘道’的声音！是新生的啼哭！是旧秩序崩塌、新世界诞生的礼炮！”
木清柔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不是礼炮，那是来自深渊的丧钟。
“嘭！”
第一颗紫色魔蛋彻底炸开，溅出的不是腥臭的粘液，而是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了腐臭与药香的绿色雾气。
一只怪物，从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只有猎犬大小，身体像是被剥了皮的兔子，覆盖着一层不断滴落着绿色毒液的粘膜。它的背上，却长着一株扭曲的、开着惨白花朵的“鬼面花”，花蕊正中，是一只不断眨动的、属于人类的眼球。
它没有嘴，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孽畜！”
五行子怒目圆睁，屈指一弹，一道纤细的金色光丝激射而出，精准地洞穿了那只怪物的头颅。
怪物应声倒地，身体却并未消散，而是迅速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绿色毒水，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滋滋作响的深坑。那株鬼面花却脱离了它的身体，根须像虫子一样蠕动着，竟试图扎根进岩石之中！
“没用的，师叔。”墨尘怜悯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用蛮力试图解开精密锁扣的孩童，“我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它们是毒，也是药。它们是死，也是生。你用‘金’行之力杀了它，只会催发它体内的‘木’行毒性，你看，它快要长成一株更完美的‘蚀骨花’了。”
五行子脸色微变，他感觉到自己打出的那道金行灵力，非但没有彻底消散，反而像一滴水融入了滚油，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扭曲、转化，成了滋养那邪花的养料！
“嘭！嘭！嘭！”
不等他再出手，更多的爆裂声响彻整个空洞。
成百上千的怪物，从破碎的蛋壳中蜂拥而出！
有的怪物，下半身是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兽骨，上半身却是无数藤蔓纠缠而成的人形，挥舞着剧毒的荆棘。
有的怪物，通体由半融化的金属构成，体内却跳动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口中就喷出一股炽热的、带着丹香的毒气。
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血肉，表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嘴巴，发出无数种混乱的、不成调的嘶吼。
它们不是魔物，不是妖兽。
它们是墨尘用无数种相生相克的药理、用那些修士的精气神、用魔蛋的生命本源，强行催生、扭曲、缝合在一起的……活着的丹方！活着的毒经！
整个空洞，瞬间从一个死寂的阵图，变成了一个群魔乱舞的炼狱。
这些刚刚诞生的“药魔”，第一时间并未攻击五行子等人。它们遵循着某种本能，疯狂地扑向身边其他刚刚孵化的同类，撕咬、吞噬、融合！
一只火焰兽骨怪物，被三只藤蔓怪物死死缠住，幽蓝的火焰点燃了藤蔓，藤蔓的剧毒也侵蚀了兽骨。最终，它们一同融化成一摊五颜六色的、散发着更恐怖气息的粘稠液体。
“看到了吗？”墨尘的声音充满了陶醉，“竞争，进化，融合……最终，只有最完美的‘药性’，才能活下来，成为我‘神胚’的养料！”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中央那颗暗金色的巨蛋。
那颗蛋，是王。
其余所有的蛋，都是供它吞噬的兵卒和食粮。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五行子须发皆张，再也无法容忍。
他不能再等了！若是让这些怪物完成第一轮吞噬进化，其实力恐怕会呈几何倍数暴涨！
“五行轮回，镇！”
五行子双手猛然合十，不再是单指攻击。
他身后的空间一阵扭曲，金、木、水、火、土五色神光冲天而起，在他头顶汇聚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五色磨盘！
磨盘缓缓转动，散发出镇压天地、磨灭万物的恐怖气息。化神境的威压，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整个空洞都在剧烈地颤抖！
“去！”
随着他一声怒喝，那巨大的五色磨盘，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空洞最中央的墨尘，以及他守护的那颗“神胚”，轰然压下！
这一击，他要将这个疯子和他所有的邪恶造物，连同这片污秽之地，一同碾成齑粉！
墨尘抬起头，看着那缓缓压下的五色磨盘，琉璃色的瞳孔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凝重。
但他依旧没有动。
他只是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吼——！”
一声令下。
空洞中，所有还在相互厮杀的“药魔”，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下一刻，它们齐齐调转方向，猩红的、惨绿的、幽蓝的眼睛，全部锁定了天空中的五色磨盘。
然后，它们如同疯了一般，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洪流，悍不畏死地朝着那巨大的磨盘冲了上去！
“轰！”
第一只药魔撞在磨盘之上，瞬间被碾成虚无。但它爆开后形成的混乱药气，却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在五色神光上留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污秽”。
“轰轰轰轰——！”
成百上千的药魔，化作了一场冲天的自杀式浪潮。
它们用自己扭曲的生命，用自己体内那混乱不堪的法则，去撞击、去污染、去消解五行子那纯粹而宏大的道法！
五色磨盘下降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了。
磨盘之上，光芒流转，开始出现一丝丝不稳定的波动。
五行子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苍白。
他骇然发现，每磨灭一只药魔，就有一股驳杂、混乱的法则碎片，如最恶毒的诅咒，顺着他与五色磨盘的心神链接反噬而来，在他的道基上留下一丝微不可查的“污秽”！
杀得越多，他的五行轮回就越不稳定！
这根本不是在战斗，这是在饮鸩止渴！
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他看着苦苦支撑的五行子，就像看着一只掉进蛛网的蝴蝶。
“师叔，放弃吧。你的‘道’，太干净了。而我这里，是世间最污秽的泥潭，干净的东西，掉进来，只会被染黑。”
就在这时。
一道黑色的影子，没有任何征兆地，从空洞顶部的阴影中，垂直坠落。
他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没有引起任何灵力波动。
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整个战场的边缘，一片刚刚有数十只药魔孵化出来的区域。
是张威峰。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五行子正全力对抗着药魔洪流，墨尘的全部心神都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和那颗“神胚”上，木清柔和孙百符则早已被眼前的地狱景象骇得心神失守。
张威峰站直了身体。
他无视了天空中那毁天灭地的五色磨盘，也无视了那个散发着“美味”气息的化神老祖。
“主人”的禁令，烙印在他的核心。
他的目光，那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纯粹的猎食者的眼睛，扫过眼前这片正在疯狂蠕动、嘶吼的“饕餮盛宴”。
生命。
混乱、扭曲、充满原始欲望的生命。
这，就是他等待的开宴信号。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功法，没有招式。
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瞬间冲入一群刚刚从蛋壳里爬出、正在相互撕咬的怪物之中。
一只长着三颗头颅的毒液蜥蜴，刚刚咬断同伴的脖子，还没来得及吞咽，一只手便从它的视觉死角探出，精准地掐住了它的后颈。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
张威峰五指发力，竟硬生生将那怪物的头颅连着脊椎，从身体里扯了出来！
绿色的毒液溅了他一身，他却毫不在意。他看也不看手中死去的猎物，随手一甩，身体已经转向下一个目标。
他的动作，快到极致，也高效到极致。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出手，都直指要害。撕裂、拧断、贯穿……
他不像是在战斗，更像是一个屠夫，在流水线上处理着牲畜。
这突兀而高效的杀戮，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墨尘那狂热的目光，第一次从五行子和“神胚”上移开，他微微皱眉，看向那片小范围的骚乱。
他看到，一个黑衣人，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屠杀着他的“孩子们”。
那不是道法，也不是体术。那是一种……纯粹的，为了“杀”而存在的本能。
更让他感到惊异的是，那个黑衣人每杀死一只药魔，从药魔尸体上散逸出的那些混乱药气，竟有相当一部分，被他用一种诡异的方式，直接吸入了体内！
他在……“吃”？
“这是……”墨尘琉璃色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狂热笑容第一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与极度好奇的神情。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