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窗右下角，还盖着一个滴着糖浆的草莓印章，旁边一行小字：“草莓骑士（破产清算中）债务托管AI 代发”。
裴星若：“………”
她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捏着无菌镊子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泛起森冷的白色。
镊子尖，对准了床头柜上那个…安静如鸡的…骨灰盒。
“…破产…骑士…”
她的声音，比绝对零度还要平静，却让整个监护室的温度骤降十度。
“…你的…一分五厘…”
“…和…”
“…两百块…”
“…停车费…”
“…以及…”
“…即将产生的…”
“…滞纳金…”
“…利息…”
“…记…”
“…下辈子…”
“…糖债。”
“…现在…”
她顿了顿，镊子尖轻轻敲了敲骨灰盒布满裂纹的表面，发出清脆的“叩叩”声。
“…立刻…”
“…马上…”
“…给…我…”
“…解释…”
“…这个…”
“…违章…”
“…罚款…”
“…单！”
“…否则…”
“…今晚…”
“…你就…”
“…睡…”
“…楼…下…”
“…垃圾…分类…站！”
“…和…厨余…垃圾…”
“…作伴！”
财务总监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崭新钞票混合的冰冷气味。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被百叶窗切割成一条条灰蓝的色块。
葛朗台，星海集团财务部掌门人，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得像能刮下钢板上的漆。他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西装，此刻正用两根戴着超薄乳胶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那个…布满裂纹、沾着蜡油灰烬的骨灰盒。
仿佛捏着一坨刚从下水道捞出来的、会污染他无菌办公室的病毒源。
他面前，一台造型科幻、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多维度资产扫描仪？正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淡绿色的光束，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骨灰盒表面缓慢移动。
扫描仪连接的巨大光屏上，瀑布般刷新着令人绝望的数据流：
`物品名称：债务清算中抵押物（赵一多·破产版）`
`物理状态：严重破损（裂纹指数87%），中度污染（蜡油灰烬附着率62.3%）`
`能量残留：冥王权柄湮灭残渣（活性：0.0001%），高维甜蜜素结晶余烬（污染等级：高危）`
`关联债务清单：`
`1. 灵魂燃料费（高维甜蜜素结晶1单位）：-4,300,000.00元（抹零后）`
`2. 违章停放罚款（琉璃坑）：-200.00元`
`3. 时间典当行固定资产损毁赔偿（减免后）：-0.015元`
`4. 意识海垃圾清理费（残留草莓酱）：-50.00元（预估）`
`5. ...`
`总计负债：-4,500,250.015元`
`资产净值：-4,500,250.015元`
`评估建议：高危废弃物！无任何抵押价值！建议立即执行充公销毁程序！销毁成本预估：1000元（需额外申请预算）`
葛朗台看着屏幕上那串触目惊心的负数和鲜红的“高危废弃物”标签，金丝眼镜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嫌弃地用指尖将骨灰盒推远几厘米，仿佛多碰一秒都会玷污他神圣的财务报表。
“裴总。”他声音平板，带着财务人员特有的、对一切非数字实体的冷漠，“…根据…最新…财务…评估…”
“…该…‘抵押物’…”
“…资产净值…”
“…负…四百五十万…零…两百五十…元…零…一分五厘…”
“…且…存在…高危…污染…及…潜在…债务…引爆…风险…”
“…依据…集团…资产…管理…条例…第…七章…第三款…”
“…建议…”
“…即刻…”
“…充公…”
“…销毁。”
“…销毁…费用…”
“…从…其…关联…监护人…账户…扣除。”
“…您…意下…如何？”
裴星若冰雕似的站在办公桌前，目光扫过光屏上那串天文负数和“高危废弃物”的标签，又落回那个被嫌弃地推在桌子边缘、仿佛随时会掉下去的破骨灰盒。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击了一下。
“批准。”
“…销毁…”
“…流程…”
“…走…特批。”
“…费用…”
“…记账。”
“…利息…”
“…照旧。”
“裴扒皮——！！！葛朗台——！！！”一个虚弱但愤怒值爆表的电流音猛地从骨灰盒里炸出来，震得扫描仪都晃了晃！“…充公销毁？！老子当年在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里存的零花钱都能买下小半个非洲！冥王殿的固定资产清单够填平太平洋！你们现在说老子是负资产？！是高危废弃物？！还要花一千块销毁老子？！士可杀不可辱——！！！”
葛朗台面无表情，推了推金丝眼镜，对着扫描仪吩咐：“…记录…抵押物…存在…严重…情绪…污染…及…噪音…扰民…行为…”
“…建议…销毁…方式…升级…”
“…采用…超高温…等离子…气化…”
“…确保…彻底…湮灭…残留…意识…杂音…”
“…预算…追加…五百元。”
骨灰盒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裂纹似乎都扩大了一丝，蜡灰簌簌落下：“…我艹￥%&#……！！！”
“裴老师——！”一个软糯焦急的声音伴随着粉色小旋风冲进了财务总监这间连空气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办公室！小满穿着病号服，小脸还有点苍白，但大眼睛亮得惊人，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造型迷你、焊头还发着红光的…儿童安全电焊笔？！
她完全无视了葛朗台和他那台昂贵的扫描仪，炮弹般冲到办公桌前，踮着脚，小手一把护住那个被嫌弃的骨灰盒，小脸气鼓鼓地瞪着葛朗台：“坏叔叔！不准销毁爸比的盒盒！”
她转向裴星若，大眼睛水汪汪：“裴老师！爸比不是废弃物！他…他只是…破产了！失业了！小满可以帮爸比再就业！”
“再就业？”裴星若冰封的视线落在小满手里的电焊笔上。
“嗯嗯！”小满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小满刚才在病房里，用薛宝钗的平板入侵…啊不！是访问了集团后勤部的报废资产数据库！发现保洁部刚好报废了一批老旧的扫地机器人！主板和驱动轮都还能用！”
她献宝似的举起那把小小的电焊笔，焊头红光闪烁：“小满可以用这个！把爸比的盒盒…改装一下！装到扫地机器人底盘上！这样爸比就有新身体了！可以再就业！当星海集团的扫地工！用工资还债！”
骨灰盒里的电流音瞬间卡壳：“……闺…闺女…？扫…扫地…机器人？”
裴星若冰封的唇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葛朗台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他看着那个布满裂纹的骨灰盒，又看看那把儿童电焊笔，再看看一脸天真又坚定的小满，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财务模型和风险评估体系…出现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