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这片荒芜的庄园上,非但未能驱散阴森,反而将那些断壁残垣的轮廓勾勒得愈发诡异。风穿过破败的窗洞,发出低沉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尘土味、潮湿的霉味,以及那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硫磺硝石气息。
李红袖站在那半塌的月亮门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庄园内部。她没有贸然进入,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她,越是这种看似不设防的地方,越是暗藏杀机。
“跟紧我,一步都不要错。”她低声叮嘱,率先踏入了庄园的范围内。
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窸窣的碎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庭院深深,荒草没膝,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道路。
没走出几步,凌霄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她蹲下身,拨开一丛看似寻常的、开着惨白色小花的野草,指尖在那泥土上轻轻一捻,又放到鼻下细嗅。
“怎么了?”李红袖立刻警觉地护在她身前。
“这土……颜色不对,气味也过于甜腻了。”凌霄眉头微蹙,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混合了‘腐骨花’的汁液和某种诱虫的药粉。若是轻易踩踏或惊动,恐怕会引来极麻烦的毒物。”她说着,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那片土壤周围。
粉末触及地面,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原本看似平静的土壤下,隐约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快速蠕动远离了。
小天吓得缩了缩脖子,紧紧抓住李红袖的衣角。
三人更加小心,绕开那片区域。越往里走,异常之处越多。
有时是看似平整的石板路,凌霄却指出其中几块石板的缝隙间藏着极细的、几近透明的毒丝,触碰即断,继而触发某种机括。
有时是廊下悬挂的、早已破败不堪的灯笼,凌霄却能嗅出灯笼骨架被某种慢性迷烟浸泡过的痕迹。
更有一次,小天突然扯住李红袖,小脸发白地指着前方一丛开得异常艳丽的紫色花朵:“爹爹,那个花花……会咬人!它们刚才在动!味道好凶!”
凌霄凝目看去,脸色微变:“是‘鬼面妖姬’,其花粉能致幻,藤蔓有微弱意识,会主动缠绕靠近的活物。种植在此,绝非偶然。”
她取出特制的药粉撒出,那些妖艳的花朵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蜷缩颤抖起来,露出了后方墙壁上一处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暗门机括!
李红袖心中凛然。若非带着凌霄这位药毒大家,仅凭她自己,纵然武功再高,恐怕也早已着了道,寸步难行。这庄园外围,竟已布下了如此多阴毒诡异的防护!
终于,他们接近了那栋被小天指认“味道最浓”的三层小楼。
小楼比远处看着更加破败,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砖石,窗户大多只剩下空洞的框子,如同一具巨大的骷髅头, silent地矗立在荒草丛中。
唯一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木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散发出更浓重的腐朽和尘埃气味。
李红袖没有立刻推门。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门楣、门槛以及门轴连接处。果然,在门轴上方极其隐蔽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根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绷紧的黑色丝线。丝线另一端延伸入门内深处,显然连接着警报或者更致命的机关。
“有绊线。”她低声道,示意凌霄和小天后退。
她深吸一口气,打狗棒尖端探出,精准无比地挑向那根丝线并非紧绷的某一点,用的是一股巧妙的柔劲,试图在不触发机关的情况下将其解除。
然而,就在打狗棒即将触及丝线的刹那——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括轻响,并非来自门轴,而是来自他们脚下!
李红袖脸色骤变,厉喝一声:“退!”
话音未落,她一手一个,猛地拉住凌霄和小天,施展绝顶轻功向后急掠!
几乎就在她们脚尖离地的同时,她们方才所站立的那片看似坚实的地面,竟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尘土飞扬,隐隐还能看到洞壁闪烁着金属的寒光——下面定然布满了倒刺利刃!
更可怕的是,从坑洞底部“噗”地喷涌出一股浓密的、带着刺鼻甜腥味的紫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闭气!”凌霄急声叫道,同时手腕一翻,早已准备好的三枚碧绿色药丸精准地塞入李红袖和小天口中,自己也迅速吞下一枚。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涌上喉头,隔绝了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毒雾。
三人落足在安全地带,心有余悸。那毒雾蔓延到她们身边,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无法近身。
“好险……”李红袖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设计这机关的人心思极其歹毒,门上的绊线竟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埋在访客发现绊线后下意识停留观察的地面!若非她反应快如闪电,此刻三人已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经此一吓,小天更是紧紧贴着李红袖,大气都不敢出。
李红袖面色沉凝,不再尝试取巧。她让凌霄和小天远远退开,自己运足内力,挥动打狗棒,猛地击向那扇锈迹斑斑的木门!
“轰隆!”
一声巨响,木门连同隐藏的机关被刚猛无俦的劲力直接震碎,碎木与烟尘四处飞溅!
门内并非房间,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漆黑幽深的甬道!一股更加阴冷、混合着硫磺和某种特殊油味的空气从中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庄园深处,似乎被这声巨响惊动,传来几声隐约的呼喝和急促的脚步声!显然,这里的守卫并未完全撤离!
“走!”李红袖毫不迟疑,率先冲入甬道。凌霄拉起小天,紧随其后。
甬道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石阶湿滑,布满青苔。但下行约十余丈后,眼前豁然开朗,竟出现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
空间内堆放着不少箱笼,空气中硫磺味和油味更加浓重。墙壁上插着几支将熄未熄的火把,火光摇曳,映照出前方似乎还有通往不同方向的岔路。
而就在一堆散落的木箱旁,一扇低矮的铁门半开着,门后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储藏室。
“那里!”眼尖的小天忽然压低声音叫道,小手指向那储藏室内,“有个小洞洞!味道是从那里漏出来的!”
李红袖和凌霄顺她所指望去,只见那储藏室最里面的墙角,似乎有一个被杂物半掩的、仅供孩童钻入的通风口或破损处!
秘密,或许就藏在其中!
而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已然逼近甬道入口!
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