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置的屏幕上，绿色的文字停留了三秒钟。
然后，屏幕暗了下去。
一切都结束了。
王老瘫在椅子上，他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但没有任何焦点。
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阿刀松开了钳制他手腕的手。
王老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他没有动。
就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阅览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但这一次，寂静中没有了对峙和紧张。
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终结感。
秦风将那个已经黑屏的装置，从桌上拿了起来。
他检查了一下装置的接口和外壳。
确认没有任何自毁或者追踪的设置。
然后，他将装置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信号屏蔽袋里。
他做完这一切，站起身。
“走吧。”
他对阿刀三人说。
就在这时。
一阵特殊的铃声响起。
不是手机铃声。
那是一种高频的，短促的蜂鸣声。
声音的来源，是秦风放在桌上的一个黑色通讯器。
一个巴掌大小，外形朴实，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通讯器。
这个通讯器，从他们进入阅览室开始，就一直安静地放在那里。
此刻，它响了。
阿刀，幽灵，壁虎的视线，都投向了那个通讯器。
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郑重的神色。
他们认得这个通讯器。
那是“龙刺”内部，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线路。
只有少数几个人，拥有拨打这个号码的权限。
瘫在椅子上的王老，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的眼珠，迟滞地转动了一下，看向那个发出声响的黑色物体。
秦风伸出手，按下了通讯器上的接听键。
他没有把通讯器放到耳边。
他按下了免提。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深沉的震撼。
还有一丝压抑着的，滔天的怒火。
“夜枭。”
是赵信的声音。
“我在。”
秦风回答。
“我收到了。”
赵信说。
他的声音很沉。
“一份档案。”
“代号，‘利维坦’。”
当“利维坦”这三个字，从通讯器里传出来的时候。
王老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情绪。
是极致的，无法相信的恐惧。
他以为，数据只是被拦截了，被拷贝了。
他从没有想过，这些数据，会被直接发送到……赵信的手里。
发送到军部副部长，这个国家最核心的权力中枢之一。
他的底牌，他用来保命的王牌。
变成了一封，递送到审判官手里的，最详尽的，自白书。
“所有副本。”
赵信的声音继续传来。
“一份不差。”
“主服务器里的原始数据，还有分散在全球一万三千个节点里的加密备份。”
“全部都在这里。”
通讯器那边，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呼吸声。
“我看到了。”
“我全都看到了。”
“三十年的账本。”
“很好。”
“他很好。”
赵信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王老的心脏上。
王老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声响。
像是漏气的风箱。
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彻底崩塌。
不是缓慢的，有预兆的崩塌。
而是瞬间的，粉碎性的，灰飞烟灭。
“任务结束了？”
秦风问。
“结束了。”
赵信回答。
“把他带回来。”
“活的。”
“我有很多问题，需要他亲自回答。”
“明白。”
秦风说。
“通讯结束。”
赵信挂断了通讯。
蜂鸣声消失。
阅览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秦风拿起那个黑色的通讯器，放回口袋。
他看向王老。
王老的身体，在椅子上，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绝望。
他输了。
输得那么彻底。
输得，连一丝侥幸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世界的末日按钮。
结果，那个按钮的另一头，连接的却是通往他自己地狱的门。
“啊——”
王老突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
这声嚎叫里，充满了不甘，悔恨，和无尽的恐惧。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朝着最近的书架，冲了过去。
他想死。
他想一头撞死在这里。
他不想去面对赵信。
他不想去面对那份档案所带来的，他无法承受的审判。
但是，他没能跑出两步。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阿刀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刀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伸出手，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了王老的后颈上。
“唔。”
王老闷哼一声。
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阿刀接住了他，将他扛在了肩膀上，就像扛着一袋麻袋。
“幽灵。”
秦风开口。
“是。”
幽灵回答。
他走到那个被他制住的管理员面前。
那个管理员的脸上，全是冷汗。
他看着秦风，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幽灵没有给他任何开口求饶的机会。
他的手，同样在对方的后颈上一砍。
那个管理员，也失去了意识。
幽灵将他拖到墙角。
他从身上，拿出了两副特制的束缚带，将两个昏迷的管理员，牢牢地捆绑了起来。
“壁虎。”
秦风又说。
“在。”
壁虎应声。
“检查现场。”
“清理掉我们所有的痕迹。”
“一根头发都不能留下。”
“明白。”
壁虎开始行动。
他从一个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专业的设备。
一个紫外线探测仪，一个静电吸附器。
他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检查着他们走过的地面，碰过的物体。
秦风走到那个倒塌的书架旁。
散落一地的，是珍贵的古籍。
他弯下腰，捡起一本。
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它放回旁边一个还立着的书架上。
然后是第二本，第三本。
他就这样，安静地，将那些散落的书籍，一本一本地，重新归位。
阿刀扛着王老，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幽灵处理完那两个护卫，也静静地站在那里。
壁虎在仔细地清理着现场。
没有人催促。
时间，仿佛在这里变慢了。
五分钟后。
壁虎站直身体，对秦风做了一个“完成”的手势。
秦风也正好，将最后一本古籍，放回了书架。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看了一眼这个阅-览室。
这里，除了倒塌的那个书架，和两个被捆在墙角的男人之外。
一切，都和他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连桌上的那套茶具，都被他重新摆放整齐。
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秦风走到阿刀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阿刀肩膀上，那个昏迷不醒的老人。
“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秦风突然说。
阿刀愣了一下。
秦风伸出手，在王老的人中穴上，用力按了一下。
王老的身体，剧烈地一抖。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依旧是涣散的，绝望的。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秦风，嘴唇动了动。
“你……究竟是谁……”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答案。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输给了谁。
秦风看着他。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我？”
“我只是一个，来讨债的人。”
说完。
秦风不再看他。
他转身，朝着阅览室的门口走去。
“走。”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阅览室里，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