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菜端上桌。
周黎晓手上盛着饭,一边观察万子铭,从他喜怒不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余光瞥向贺骏山。
贺骏山眼帘微闭,硬朗下颚微微点了下。
周黎晓心领神会,暗松口气。
把饭递给万子铭,她笑说:“昨天跟你姐夫去百货大楼,给你选了绿色毛线,等我有空就把毛衣织出来,你喜欢V领还是圆领?”
万子铭淡淡牵了下唇,“都行。”
“那就圆领,给你领口织高一点,暖和!”
“嗯。”
“妈妈我也要圆领!”贺小军立马叫嚷着,要跟万子铭一样的。
贺骏山抬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嗷!打我干嘛?”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贺骏山沉声训斥。
贺小军扁起嘴,刚想说话,就听万子铭凉凉开口。
“你还给他织?”语气明显不好。
贺小军愣了愣,转头看向万子铭,就见他目光冷清一脸的不喜。
这眼神和脸色,他可太熟悉了,顿时噤声闭嘴,小心翼翼看向周黎晓。
周黎晓说:“给你织完,就给小军织,别的小孩儿都有毛衣,我们小军当然也得有啊。”
万子铭拧眉,余光睃了眼贺骏山:“你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贺家缺钱买毛衣吗?”
贺骏山:“......”
“...买的跟亲手织的怎么能一样?”周黎晓无奈的瞪了眼万子铭,“好好吃饭,你又来劲儿,小孩子的毛衣才几针?我是你姐能给你织,我是小军妈妈不能给他织?”
她夹了筷子鱼肉放万子铭碗里,“别无理取闹,赶紧吃,堵上嘴!”
“我无理取闹?”
万子铭眉峰挑高。
贺小军连忙开口,“我不要了,我不穿毛衣,妈妈,你不要给我织了。”
小舅舅本来就讨厌他跟爸爸,既然他不高兴妈妈给自己织毛衣,那自己不要就是了。
得搞好跟小舅舅的关系,不然他总跟妈妈说爸爸和他的坏话,再把妈妈拐跑,那可不行!
“......”
万子铭乜他一眼,眼神却更冷了。
贺小军眨巴眨巴大眼,默默低下头。
周黎晓见状蹙了蹙眉,暗暗瞪了眼万子铭,抬手安慰的抚摸贺小军头顶,有给他夹菜。
“小军乖,不理舅舅,快吃饭,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贺小军握着筷子小声说,“谢谢妈妈。”
周黎晓浅笑,手上轻揉他后脑勺。
万子铭看的来气,搞得自己好像还没一个小屁孩懂事。
一顿饭明明专程给万小少爷做的,偏他吃的最少,还拉着张脸。
周黎晓觉得自己都够考虑他的,偏偏万子铭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心情,搞得她也没心情。
正心里赌气,想着收拾完桌子走了算了,反正饺子馅儿还没准备,晚上那顿饺子省了算了,拖家带口巴巴跑来陪人家过生日,人家不领情还给冷脸吃,何必呢?
“阿达!”万子铭突然吆喝了声。
很快有人掀帘子进来,是经常寸步不离跟在万子铭身边的那个大汉。
“少爷?”
万子铭脸色淡淡,“推我进去。”
阿达点点头,上前推了他进屋。
见两人进屋还关上门,周黎晓不由蹙眉,叉起腰运了口气。
贺骏山过来帮她端碗,用手肘扛了她一下,偏脸示意。
周黎晓唇瓣微微抿紧,握着筷子跟在他身后。
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厨房,贺骏山把碗筷放灶台上,回身掩上门。
“你怎么还来气?”他回过头,压低声哄她,“忘了来的时候怎么说?”
周黎晓噘了下嘴,“子铭脾气太坏,我替小军委屈。”
贺骏山勾唇,上前搂住她轻拍低哄:“他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干什么都要别人帮忙,性格差很正常。我早跟小军说过,他不会跟万子铭计较,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周黎晓听完,气性瞬间压了下去,既无力又心疼。
“你说,子铭的腿还会好吗?”
贺骏山:“万事皆有可能,人还是得抱有希望。”
周黎晓喃喃:“我希望他还能站起来,他才十七岁.....”
两人一起刷了碗筷,再一起回到客厅。
进门就见里屋的房门开着,窗户好像也开着,万子铭安静坐在客厅里,膝头放了一本书。
空气里隐隐有股异样味道。
周黎晓鼻翼动了动,眸光微闪,再看向安静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时,心头酸胀难忍。
他刚刚叫阿达推自己进屋,还关上门,不是给他们甩脸子看,而是,...需要解决生理问题。
一想到万子铭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她就懊悔自己刚刚不该那样训他。
他毕竟也还是个大孩子.....
“子铭,晚上...姐给你包饺子,你吃肉还是吃素?”
万子铭眼都没抬,“肉吧。”
“好。”
周黎晓牵强扯唇,怕自己失态,连忙转身出去了。
饺子是贺骏山陪周黎晓一起包的,贺小军在院子里挖土坑挖了一下午。
晚上吃过饺子,等到天彻底黑下来,一家三口才跟万子铭告别。
*
回到家,贺骏山带着贺小军去洗漱。
等把儿子交给荣妍,他才上楼进屋。
周黎晓抱着被子靠坐在床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进来关上门,就朝他张开胳膊。
贺骏山到她身边坐下,等她抱上来,手臂顺势一托,将人抱到怀里坐。
“还难受呢?”
周黎晓头靠在他肩头,“我就在想,国外医疗比国内发展快的多,都这么多年了,子铭的腿还没有好转,真的还有希望吗?”
她眉头拧紧,“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在八九岁的时候出的意外,腿残了骨头还会随着年龄生长吗?如果不能,岂不是没有希望?”
“之前怕伤到他自尊,我都没看过他的腿什么样子。”
万子铭一直坐轮椅,腿上搭条毯子。
毯子下面的残腿究竟什么样子,周黎晓从来没见过。
贺骏山想了想,说,“可以找个机会,问问那个阿达,我看他跟万子铭肢体接触最多,对他身体情况应该很了解。”
“如果你实在挂心,可以写信给万肇,可以让他把万子铭之前的治疗记录和病历邮寄回来。这样你对他的身体情况,就都能了解了。”
周黎晓听完,只觉得第一条可行。
“...写信还是算了吧,子铭回国找我都这么久了,他一封信都没再给过我。”
人的感情不是靠血缘维系的,需要见面相处彼此培养,在没见面之前,她还是觉得万肇夫妻很陌生。
贺骏山挑眉,“也许他跟万子铭一直有书信往来,万子铭没跟你说?他过生日,不是还拿出了汇款单?”
周黎晓眨眨眼,“不跟我说,那就是没问到我,不然子铭会告诉我的。”
贺骏山不以为然,不过也没刻意强调什么。
周黎晓:“马上过年了,我这几天还得经常过去看看他,找个机会,问问他的腿究竟怎么样。”
贺骏山皱眉提醒,“你别刺激到他,那小子翻脸比翻书快。”
“放心,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