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就这么几个大院儿，亲朋好友拐几个弯儿，彼此都沾亲带故的。
程昱找了军区的熟人，帮忙查一个退伍军人的信息，当天晚上就得知了自己想要的。
可惜，周黎晓前夫待的机械厂离首都太远，想把人找来，还得花几天功夫和心思。
不过，他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个人。
*
万子铭还得在医院再观察一天。
周黎晓在家亲手做了午饭，给他送到医院，得知明天办出院的消息，迟疑道。
“我请一天假，明天来接你。”
万子铭扫她一眼，“得了吧，这么多人，扛也把我扛回去，用不着你。”
贺骏山把话接过去，“我来接。”
周黎晓看向他。
他淡淡勾唇，“一定把他安全护送到家，你安心上课，晚上回去跟你汇报工作。”
趴在床边的贺小军立马也举起手，“我也来我也来！妈妈，你就放心吧！”
“别捣乱。”贺骏山训他，“你明天也得老老实实上学。”
“啊？”
贺小军一脸的失望，对哦，明天他也要上学去。
他噘嘴想了想，转头说：
“小舅舅，那你好好休息，我跟妈妈周末一起去看你。”
万子铭态度冷淡嗯了声。
既然这样，周黎晓只得点了头。
明天她要回学校，就没在医院待到太晚，回教师公寓那边之前，得先把贺小军送回贺家。
小家伙坐在车上，闹了一会儿情绪。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们一起住？”
这个问题，问住了周黎晓。
她心底生出点愧疚，转过身柔声跟他解释：
“学校那边的住处很小，只有一个卧室，而且附近没有合适的小学，你在爷爷奶奶这边念书，要更方便一点。”
贺小军嘴角扁下来，“可是我想跟你们一起，爸爸都可以每天来回跑...”
周黎晓语结，欲言又止，看了眼贺骏山。
贺骏山淡声道：“爸爸要照顾妈妈，还要帮她照看饭店的生意，如果再加上来回接送你，是不是要累死？”
贺小军噘着嘴低下头，不说话了。
贺骏山从后视镜扫他一眼，接着说：
“而且我们一有时间就回来陪你，不是把你丢在那儿不管了。贺小军，就这两年，等妈妈毕业工作，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
贺小军头也没抬，哦了声，就不再开口。
一路沉默着到家，周黎晓陪着小家伙洗手，照顾他吃饭，一直到替他擦了脸把人抱上床，临走还是觉得很愧疚。
车上，她跟贺骏山聊起贺小军的事。
“我本来就是后妈，不说好好照顾孩子，连你也跟着我跑了，他心里肯定有很大的落差感。”
想想也是，当初贺小军非要她当妈妈，就是期望能有个妈妈陪伴他照顾他，跟他在一起。
可现在，情况所迫，完全事与愿违。
“没事，现在还小，不用担心这些。”贺骏山对她的担心倒是不以为意，“孩子黏爸妈很正常，他在爷爷奶奶那儿也不吃苦，不会怨我们。”
周黎晓摇摇头：“你说两年后我毕业，就能住在一起，这一点我都不能保证。”
“怎么？”贺骏山看她一眼。
“...我担心工作所迫，到时候也是聚少离多。”周黎晓说。
贺骏山缄默，这倒是。
周黎晓说出自己的顾虑：“你说，长期这样下去，万一工作后我再怀孕，小军会不会...”
‘吱——’
急刹车声打断她后面的话。
周黎晓吓一跳，双手把着车门紧张的看向他。
“你干啥突然停车！吓我一跳！”
贺骏山侧过身，朝她微微凑近，“你刚刚说，工作后就怀孕？”
“我.....”
周黎晓哑声。
‘呵’
黑暗里，贺骏山似有若无低笑了声，“好，一言为定。”
周黎晓心情复杂，“...重点不是这个，我是说小军，这样下去，小军越来越懂事了，会觉得我不喜欢他，偏心的吧？”
贺骏山沉默片刻，重新驱动车子，语气笃定道。
“不会。”
周黎晓困惑，“为什么不会？你要站在他的角度看待问题。”
“等他长大点儿，就告诉他他的身世。”贺骏山语声平静淡薄，“我们只是他的养父母，贺家待他已经很好，人终归要学着知足，不能什么都要。”
周黎晓微愕，半晌，喃喃说：
“你是说，告诉他，他的爸妈是贺青川和舒琴？”
“嗯。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来历和出身。”
贺骏山说，“他小的时候，我们替他遮风挡雨，给了他最好的成长环境，如果这样，长大后还不知足不知感恩，那就是白眼儿狼，也不用顾念什么旧情。”
周黎晓听完这番话，却是心底五味杂陈。
她问贺骏山，“你，真的舍得告诉他那些？舒琴的死毕竟跟你有关。”
“如果是个好孩子，他就会明辨事理，很多事不需要我们顾虑担心。如果是白眼儿狼，不管他怎么回敬我们，我也都对得起青川了。”
周黎晓不说话了。
贺骏山等了等，抽空扫她一眼，笑问：
“觉得我心狠？”
周黎晓抿唇，轻轻摇头，“不是。我是想，之前爸妈怀疑小军的身世，你那么坚定的说他就是你儿子，现在......”
贺骏山：“人处在不同的立场，考虑问题是不是要发自不同的角度？”
周黎晓沉默，却是明白了他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思。
站在贺易弘和荣妍的角度，对舒琴心存芥蒂，怀疑贺小军的身世，有情可原；站在贺小军爸爸的角度，维护自己抚养大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可要是站在亲生孩子的角度，贺小军如果不满记恨，那就是又一个立场了。
“我承认我偏心。”贺骏山笑了声，“人心都是偏的，一碗水也永远端不平，何况等我们孩子出生，那我也算老来得子了，心不得更偏？”
周黎晓无语的看他一眼，不禁好笑：
“老来得子，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贺骏山淡笑，没说什么，沉默着停好车，开门招呼她。
“走吧，回家。”
周黎晓看着他先下了车，嘴角笑弧施施然收敛。
说来，他年纪的确也不小了。
而她，也不是小姑娘了。
想到刚刚自己只是无意提了句‘工作后怀孕’，贺骏山就难得失态，周黎晓后知后觉心生懊悔。
她跳下车，走到贺骏山身边挽住他胳膊，细声说：
“你不老，身板正硬朗，血气方刚。”
贺骏山诧异一瞬，垂眼看她，低笑道。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