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一下子紧张起来，对视一眼，急忙出去迎人。
袁墨文想着万子铭腿脚不便，迟疑了下，也跟出来。
她们刚走出客厅，楼梯上就传来动静。
万肇扶着妻子，语气无奈：
“慢点儿，慢一点儿。”
他身边的美妇人头发高盘，脑后别了宝石发卡，耳垂戴大颗珍珠，素面朝天的脸清丽而不失韵味，穿名贵的浅紫色真丝旗袍。
整个人清瘦、白皙、珠光宝气，通身藏不住被人照顾的很好的娇贵气质。
她目光流转朝着院子里张望，没看万肇，也不说话，那眼里的期盼掩不住，眼珠亮亮的。
万肇看着她，眼神柔和怜爱。
“珠珠，先来吃药吧，好不好？”
袁玉珠摆开他手，往院子里走。
万肇无奈，只好把药瓶塞进裤兜，跟在她身后出去。
*
周黎晓推着万子铭进院门，就看到袁家人齐齐整整迎出来。
万子铭冷着脸。
她笑笑，唤了‘舅舅’‘舅妈’。
贺骏山也噙着淡笑跟两人寒暄。
正热闹，客厅里又出来两个人。
姐弟俩齐齐抬眸看过去，气氛一静。
万肇先看了眼轮椅上的儿子，又看向推着他的年轻姑娘，目光微怔，反应过来，不由地先看向妻子。
袁玉珠神情呆呆的，视线直直望向周黎晓。
那张脸，她在镜子里看了半辈子了，简直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皮肤骨相甚至于头发丝，都是她亲生的。
“囡囡，我的囡囡...”
她叫‘囡囡’，没叫‘菲菲’。
周黎晓尚在怔愣，被身边的人轻轻挤了下。
贺骏山靠过来，接过轮椅把手，低声提醒她：
“我来，你先去。”
袁玉珠已经快步走下台阶，朝这边过来。
近乡情怯，周黎晓挪了挪脚，忍不住看了眼万子铭。
万小少爷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眉眼蒙霜。
没等她收回视线，穿旗袍的女人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囡囡，来妈妈这儿，让妈妈看看你。”
周黎晓僵了下，轻咽口水，尽量放松身体和表情，可还是浑身别扭。
两人身高差不多，身形也看不出差距，真跟一比一捏出来似的，谁看都知道是亲生的娘儿俩。
血脉联系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神奇。
袁太太跟袁媛立在一起，看着这一幕，莫名五味杂陈。
当年老袁也就是没见着这孩子，但凡见着了，那还能认错吗？
袁玉珠不能控制情绪，一双手几乎把周黎晓身上能摸到的地方摸了个遍，真真实实的触感，令她瞬间泪目。
她捧着周黎晓雪白的脸蛋儿，唇瓣颤了颤，刚要说话，模糊的视线却突然僵住，脸色也跟着一变。
见状，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万子铭眼神一凛，手都已经伸出来，准备将袁玉珠推开，却听她紧张的质问。
“这疤，你这疤怎么弄的？怎么会伤到头呢？嗯？”
伤到头？
众人齐齐一愣，几道目光齐齐往周黎晓饱满的额头打量。
原本盖住额角疤痕的发帘儿，这会儿被袁玉珠用手撩开，一片圆圆的还没有硬币大的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周黎晓心窝莫名一软，抬手摸了摸，嘴角极力扬起抹笑意。
“没什么，不小心磕的。”
袁玉珠跟她对视，伤心的蹙起眉，像是忍不住要哭。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都怪我，怪妈妈不在你身边，没照顾好你.....”
周黎晓愣住。
贺骏山在旁边默默观察袁玉珠和万肇，见她如此反应，也难免意外。
“玉珠。”
见妻子失态，万肇不得不开口，上前安抚她，“别这样，你吓着女儿了，先进去吧，进去坐下再好好说话。”
袁继深随即也插声：“对，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不合适，进屋叙话。”
“嗯，好，进屋。”袁玉珠倒是很听话，紧紧拉着周黎晓的手往屋里走，“走，进屋，妈妈好好看看你，还有没别的伤。”
周黎晓跟着她走。
其他人彼此对视了个眼神，也陆续跟上。
贺骏山推着万子铭在最后。
万肇抬起的脚步停了停，挡住轮椅，低头看向儿子，皱着眉压低声：
“你那什么脸色？我们一家人团聚，不是该高兴的事？”
万子铭掀起眼皮，冷冷回答。
“天生冷脸，你不知道？”
万肇抿唇，修剪方正的短须轮廓冷硬，将脸型衬得越发不怒自威。
他大概想训斥儿子，但抬眸看了眼贺骏山，最后忍住了。
贺骏山：“......”
正犹豫要不要先唤声‘爸’，万肇先开口了。
“你是小贺。”
贺骏山点头，“爸。”
“别叫我爸。”万肇浓眉挑了下，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叫万先生吧。”
贺骏山沉默，几乎瞬间就能跟万子铭感同身受了。
他牵了下唇，从善如流点头：
“万先生。”
万肇目露审视，“怎么不见你那个儿子？听说有七岁了。”
贺骏山面不改色回答，“黎晓说太突然，今天不适宜带孩子过来，想跟您和万太太先好好叙叙话。改天有机会我们再带孩子去拜访您。”
“不用。”万肇淡笑，“我不喜欢孩子。”
贺骏山挑眉，眼神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眼万子铭。
万肇顺着他视线垂眸，看着儿子慢吞吞补充：
“除非是亲生的，别人的孩子，我都不喜欢。”
贺骏山勾了下唇，颔首不语。
万子铭没耐心听两人打机锋，不耐烦地问了句。
“还进不进去？”
万肇没说话，转身先一步走了。
贺骏山挑了下眉，有意落后两步，低下头跟万子铭耳语。
“有的人是不喜欢孩子，我看他对亲生的也不过如此。”
万子铭冷嗤，“我知道，不用你挑拨离间。”
贺骏山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
袁玉珠很温柔，也很热情。
周黎晓来之前想好的要应对的场面，甚至已经想好要解释的话，全都没派上用场。
亲生母亲袁女士几乎不理其他人，只一个劲儿拉着她打量，说话时也是带着满脸笑意。
在客厅没坐一会儿，就要带着周黎晓上楼回房间，说给她准备了好多礼物，还有她自己亲手做的连衣裙，想让周黎晓试一试。
周黎晓没法儿拒绝，在众人的目送下，跟着她上楼。
母女俩从视线里消失，万肇瞬间严肃起来。
他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
“我跟玉珠说了，孩子出了点意外失忆了，让她们俩重新认识，你们就统一口径，别说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