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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楼的更鼓,在三更天的寒夜里撞出沉闷的回响,夜风卷着雪粒子,把主营帐的帆布抽得“噼啪”作响,那声响裹着彻骨的寒意,顺着帐帘缝隙往里钻,让案头跳跃的烛火都抖了三抖。

钟离御庭立在帐外,指尖攥着方银纹锦帕,指腹反复摩挲着帕角那几针歪扭的走线——那是去年,柳诗音在府中蔷薇架下绣的,当时她指尖被针尖戳破,血珠落在银线上,晕开一小片淡红,还笑说“凛冬花在北疆开得烈,你带着它,就像我陪着你”。此刻帕子早被他掌心的汗浸得微潮,连带着那朵凛冬花,都像是沾了霜。

他深吸一口混着雪气的冷空气,抬手掀帘。帐内暖融融的炭火气扑面而来,却没驱散他眉梢的寒。狄凛纱正俯身案前,玄色劲装衬得她肩背愈发挺直,指尖按着张摊开的舆图,指腹在一道蜿蜒如蛇的红痕上反复摩挲——那是辰国与北疆的界边,红痕最险处的“雁门关”三字,被红墨圈了三圈,墨迹还透着未干的润色。

“还没睡?”狄凛纱头也没抬,声音里裹着北疆特有的凛冽,像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碎冰,“这么晚了,钟离将军不去守着自己的帐子,来我这军帐做什么?”

她案上摆着半块冷硬的麦饼,旁边一碗茶汤早已凉透,茶渍在碗底凝出深色的印子。钟离御庭往前走了两步,帐帘在他身后重重落下,隔绝了帐外的风雪。他将锦帕往掌心又攥了攥,沉声道:“我来问你,牵梦引,你这里可否给我一粒?”

狄凛纱这才抬眼,烛火跳在她眼底,映出一丝复杂的光——像惊,像疑,又像早有预料。她抬手抚过案桌的木纹,那是双常年握剑的手,指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指尖在一道旧裂纹上顿了顿:“你要牵梦引?”她眉梢微挑,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不是我不给,是这药早些年就不再配了。”

“很久没配过,不代表配不出来。”钟离御庭不等她说完,猛地将锦帕按在案上。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恰如帐外纷飞的雪粒,竟将那半块麦饼都压在了底下。他指腹重重落在舆图上的雁门关,指腹的温度透过锦帕,似要将那处红痕烫穿,“我现在就要,三日内,必须拿到。”

“砰”的一声,狄凛纱猛地抬手按住案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烛火被她带起的风晃得剧烈,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方才眼底的复杂,瞬间凝成了冰棱,直刺向钟离御庭:“为了北城婳?”她声音陡然拔高,又像怕惊扰了什么,迅速压下去,只剩夜风般的凛冽,“你可知牵梦引的药性?一但服药,她的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你就这么信我?”

“那药根本不是什么善物!”狄凛纱指尖狠狠戳了戳案桌,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十五年前,前首领为了缓解咳疾带来的痛苦,服了它,结果困在梦魇里三日未醒,醒来后半边身子都僵了,至今还卧在后方病榻上!”她往前倾身,死死盯着钟离御庭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眼底挖出藏着的秘密,“服用者若意识不坚,轻则耗损心神卧床半月,重则形同痴傻再无清醒之日。我就不懂,你为何非要帮她拿这药?是她抓了你把柄,还是你有求于她?”

钟离御庭的喉结滚了滚,目光又落回锦帕上的凛冬花。银线绣的花芯里,那点淡粉丝线还在,像柳诗音当年笑起来的酒窝。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尽数褪去,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都不是。她是辰国大长公主,北疆告急,她要边境安稳,我要的也是,本就不分彼此。”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帕角的歪针,“况且,我确实有求于她——赵烈钻了圣旨的漏洞,他只给了北疆三个月的粮草,却并未给我分发粮草。”

狄凛纱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她忽然松了手,指尖划过案桌木纹,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开,溅在她袖口,她也浑然未觉。

“行了,我知道了,你想让北辰婳出面索要粮草……可牵梦引只有阿依奶奶能配。”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小包晒干的草药,“我这里的药材,应该有用的上的。两日后,你来拿药吧!但钟离御庭,”她抬眼看向他,语气重了几分,“北城婳心思极深,你最好确认,她要这药,真的是为了边境,不是为了别的。”

钟离御庭看着那木盒,喉结又滚了滚,没说话,只是将案上的锦帕重新攥回掌心。帐外的风雪还在刮,帆布的“噼啪”声混着更鼓的余音,在帐内织成一张密网,网住了烛火,也网住了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