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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庭院里,周砚身着素色长衫,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他怀中的《周府旧案》用深蓝色锦缎裹得妥帖,棱角被体温焐得温热,指尖却仍残留着纸页的粗糙触感——那是反复翻阅留下的痕迹。

卫骁站在廊下,青灰色的衣袍被风拂起一角,猎猎作响。他望着周砚来回走动的身影,神色平静无波,唯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不必如此焦躁,柳夫人向来言而有信,她既然已经答应帮你转达,想来定会给你个确切的答复。”

周砚猛地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卫骁,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卫骁,可是我怕……我怕她不是阿宁。”

“这些年,我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从江南到漠北,寻了多少相似的身影,盼了多少回重逢的场景,可每一次都是竹篮打水。这一次若是再落空,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坚持下去。”

他顿了顿,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哽咽:“我更怕……怕她真的是阿宁。这些年她流落在外,无依无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会不会早就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会不会……恨我当年没能护住她,将她一个人丢在那样危险的地方?”

还记得那年他十五岁,阿宁才九岁,正是梳着双丫髻、脸蛋圆圆的,整日黏着他撒娇的年纪。她总爱揪着他的衣袖,软糯的声音一遍遍喊着“哥哥”,要么是要街口的糖葫芦,要么是要他亲手做的纸鸢。可那样宁静的日子,终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打破。

那日深夜,刀剑破风的锐响、追兵的狞喝声撕裂了府邸的宁静。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昔日温馨的家瞬间变成人间炼狱。混乱中,他紧紧抱着妹妹,在窄巷中拼命狂奔,身后的脚步声如催命鼓点般越来越近,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就在耳畔。

无奈之下,他瞥见墙角堆着的木箱,只能将阿宁小心翼翼地藏进木箱缝隙,塞给她一块还带着余温的桂花糕——那是她白日里吵着要吃的,他特意留着的——并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哑着嗓子嘱咐:“阿宁乖,不许出声,等哥哥回来接你,千万不能出来。”

阿宁含着泪,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桂花糕,咬着唇不敢哭出声。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依赖与不安,成了他此生无法磨灭的烙印。而后,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故意发出声响,引开了追兵。

可等他摆脱追兵,折返回那巷子时,木箱旁空空如也。唯有一块掉落的桂花糕碎屑,被尘土半掩着,还有一枚小巧的银锁静静躺在地上——那是他亲手为阿宁打造的生辰礼物,正面刻着“平安”二字,背面是他的名字“砚”。

那一刻,他如遭雷击,瘫坐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这些年,那枚银锁一直被他贴身珍藏,用锦缎层层包裹,藏在衣襟最内侧。每当午夜梦回,他总能想起阿宁软糯的声音喊着“哥哥”,想起她拉着他的衣角要糖吃的模样,想起她笑起来时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更想起那日巷口分离时,她含着泪却不敢哭出声的眼神。

这份思念与愧疚,如同一根细针,日夜刺着他的心,支撑着他走过无数个艰难的日夜,也成了他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

卫骁看着他眼底的不安与挣扎,眼底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染上了几分心疼。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周砚的肩膀:“当年的事,并非你的过错。追兵众多,来势汹汹,你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护着她逃那么远,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若她真的是阿宁,血脉亲情终究是割不断的,她自会明白你的苦衷。即便她暂时记不起过往,你也可以慢慢告诉她,这些年来你从未放弃过寻找她,你一直都在等她回家。”

“至于结果……”卫骁顿了顿,目光沉了沉,语气愈发坚定,“无论她是不是阿宁,你都已经尽了全力。若是,那便是上天垂怜,让你们兄妹重逢;若不是,我们再继续寻访便是,天下之大,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阿宁的下落。”

周砚望着卫骁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沉稳的话语,心中的不安像是被一股暖流缓缓抚平,稍稍缓解了些。他点了点头,抬手将怀中的《周府旧案》又紧了紧,仿佛那本册子能给他无穷的力量,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回袖中。

他目光望向庭院外的方向,眼底满是期盼与忐忑,像是在等待一场关乎命运的宣判。他不知道这场漫长的等待会有怎样的结果,只知道,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几乎要以为,重逢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将庭院染成一片暖黄,周砚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在满地落叶中显得格外孤寂。他默默伫立着,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株在寒风中坚守的梧桐,只为等待那个迟到了十年的答案。

与此同时,逍遥侯府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诗音不顾身后云影的呼喊,提着绣着缠枝莲纹的裙摆快步穿过庭院,径直朝着书房方向奔去。

“将军!将军!”她推开虚掩的书房门,声音带着几分气喘吁吁。

钟离御庭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狼毫,在宣纸上批阅文书。柳诗音喘着气,目光在屋内一扫,便急切地落在钟离御庭身上,问道:“将军,可知砚儿现在正在何处?我有要事与他商量,事关重大,耽误不得。”

钟离御庭放下手中的狼毫,抬眸看向她。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见她神色焦灼,额发都被汗水濡湿,便知此事定然非同小可。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沉声道:“他此刻应在将军府。你既然有急事,我这便带你过去。”

说罢,他便率先走出书房,步履沉稳。柳诗音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地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将军府的门扉未关,像是特意等候着什么。钟离御庭与柳诗音踏入庭院时,正撞见周砚与卫骁立于院中,秋风吹起他们的衣袍,神色各有不同。

见二人到来,卫骁与周砚皆是一怔,随即上前两步,对着钟离御庭拱手行礼,齐声道:“见过将军。”

柳诗音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目光紧紧落在周砚脸上,语气难掩喜悦:“砚儿,好消息!静姝姐姐已经答应见你了!我们现在就商量个见面的地方,我明日便带静姝姐姐来见你!”

周砚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他张了张嘴,竟一时忘了言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狂跳不止,像是要挣脱胸膛的束缚,十年的期盼、十年的等待,在此刻仿佛终于有了着落,却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惶恐,怕这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钟离御庭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适时开口:“既然如此,便在这将军府见面吧。”

他环顾了一圈空旷的庭院,目光落在院中的梧桐树影上,补充道:“如今将军府人丁单薄,只剩张管家一人打理,清净雅致,也便于你们说话。”

这话正合周砚心意,他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激荡情绪,深吸一口气,对着钟离御庭拱手谢道:“多谢将军。”

秋风吹过,梧桐叶簌簌落下,落在四人的肩头,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重逢,增添几分温柔的期许。

周砚望着庭院中满地的碎金,心中默默念着:阿宁,明日,我便能见到你了吗?这一次,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