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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些王宫在刺杀事件后,陷入了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怪异氛围。张雁虽侥幸生还,但护卫扎西等人的惨死,以及那擦身而过的冰冷死亡触感,如同梦魇般萦绕不去。他变得更为沉默,眼神深处除了固有的谋算,更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惊悸与猜疑。赞誉论赞弄囊下令彻查,王宫守卫再增一倍,张雁的饮食起居也由他的亲信一手包办,逻些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垒,戒备森严。

暖阁内,炭火依旧,但气氛已与噶尔·东赞域松初至时截然不同。张雁裹着厚裘,脸色苍白地坐在论赞弄囊下首,面前摊开着与北魏联络的路线图与计划,但他目光游离,显然心神不宁。

“先生,”论赞弄囊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关切,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此次遇袭,您觉得……问题出在何处?是魏人那边走漏了风声,还是……”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自明。

张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声音有些干涩:“赞誉,此事……蹊跷。与北魏联络之事,乃绝密,知情者寥寥。魏人虽不可尽信,但拓跋珪此刻正需我吐蕃在西线发力,断无自毁长城的道理。除非……”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除非他身边有我们不知道的、能被苻坚收买或影响的近臣。”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沉重:“然而,也不能排除……是我吐蕃内部,有人不愿见到此盟达成,甚至……不愿见到雁继续为赞誉效力。” 他想起了朝会上那些激烈反对的老王和贵族,他们的面孔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是谁?是谁能有如此能量,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的行踪?

论赞弄囊眉头紧锁,张雁的猜测,也正是他心中的隐忧。内部不稳,远比外敌更可怕。“本王已命‘狼卫’严查,绝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试图给张雁,也给自己一些信心。然而,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便如同精美的瓷器产生了细纹,虽未破碎,却已不复完美。原本就脆弱的“胡蕃联盟”,尚未面对真正的敌人,内部已然蒙上了一层浓厚的猜忌阴影。后续的信使派遣、情报传递,都不得不变得更加谨慎,甚至有些束手束脚,效率大减。

几乎在张雁遇刺消息传来的同时,关于吐蕃王庭内部因联盟之事产生激烈争论、以及张雁再次遭遇“绣衣”精准刺杀的情报,也通过不同的渠道,被快马加鞭送到了洛阳紫宸殿。

苻坚看着影狼呈上的密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笑意,虽然那笑意很淡,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局面的从容。

“看来,朕送去的‘礼物’,他们收到了。”他轻轻放下绢报,对侍立一旁的郭质和太子苻宏说道,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雁遇刺,无论成败,其与拓跋珪之间那点本就可怜的信任,必然大打折扣。吐蕃内部那些反对的声音,也会因此事而放大。”

郭质抚须点头,眼中带着钦佩:“陛下圣明。此乃攻心之上策。联盟之要,在于互信。如今信任既损,其协同必然滞涩,破绽百出。拓跋珪疑神疑鬼,张雁步步惊心,这联盟,未战先已自损三分。”

太子苻宏也恍然大悟:“父皇之意,是让他们互相猜忌,自行瓦解?”

“瓦解尚早,”苻坚微微摇头,“但足以让他们难以形成合力。传令下去,对吐蕃内部的舆论,继续加压。重点宣扬与胡虏结盟之害,突出张雁汉人身份引来的灾祸。同时,让我们在北魏的人,适当散布一些关于吐蕃‘首鼠两端’、‘意在利用北魏’的流言。朕要让他们彼此提防,互相掣肘!”

他的策略清晰而冷酷,如同一把无形的锉刀,正在一点点地磨削那刚刚粘合起来的联盟纽带。

几乎在苻坚下达新指令的同时,盛乐城的拓跋珪,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张雁在逻些城外遭遇刺杀的消息。消息来源语焉不详,只强调了刺杀的凶险与“绣衣”的活跃。

王宫深处,拓跋珪独自一人,对着摇曳的烛火,面色阴晴不定。

“又是在商讨联盟细节之后……又是‘绣衣’……”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是巧合,还是……消息走漏了?” 他本能地怀疑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或许是某个不满的部落首领,或许是身边被秦国渗透的侍从。但另一个念头也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会不会是吐蕃那边自导自演,借此抬高姿态,或者……干脆就是想找借口拖延甚至反悔?

噶尔·东赞域松离开时那看似诚恳却暗藏审视的眼神,此刻在他脑海中变得格外清晰。吐蕃人,真的可靠吗?那个张雁,一个汉人,在吐蕃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他能否真正左右赞誉的决策?万一联盟之事泄露,苻坚的雷霆之怒首先会落在谁头上?

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和被出卖的潜在风险,让拓跋珪如坐针毡。他原本指望依靠吐蕃在西线发力,缓解自身压力,甚至谋求反攻。但现在,这条刚刚看到的出路,似乎布满了荆棘和陷阱。

“来人,”他沉声唤来狼卫统领,“加强对吐蕃使者返回路线以及后续可能到来的信使的监控!还有,密切关注河西、陇右秦军的动向,看看杨定、张蚝那边,是否有异常调兵的迹象!” 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原本计划中来年春夏的协同攻势,此刻在他心中,已然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是继续推进,还是暂缓观望?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与焦虑之中。

逻些的猜忌,洛阳的从容,盛乐的狐疑,三种不同的情绪,在广袤的北疆与雪域之间交织、碰撞、发酵。张雁在重重保护下,依旧感到寒意刺骨,每一次与北魏的信件往来,都让他觉得仿佛在刀尖上跳舞。论赞弄囊在安抚张雁与平衡内部反对声音之间疲于奔命。拓跋珪则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焦躁地踱步,既渴望冲出牢笼,又恐惧笼外是否有更大的陷阱。

而那无形的手,依旧在暗中拨弄着一切。“绣衣”的刺客如同幽灵,虽然暂时隐没,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次会在何时、何地出现。流言在高原与草原上悄无声息地传播,侵蚀着本就脆弱的信任基石。

东西联动的战略构想,尚未正式展开,便已因这接二连三的暗影袭击与随之而来的猜忌离心,变得岌岌可危。一场本该是雷霆万钧的东西夹击,似乎正朝着相互猜疑、各自为战的方向滑去。压抑的气氛,比严冬更加沉重,笼罩在每一个相关者的心头。山雨欲来,暗潮汹涌,局势正在向着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方向,悄然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