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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的烽火,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也成功吸引了帝国中枢乃至整个西南的注意力。张雁亲率的吐蕃偏师,以其悍勇与飘忽,在南中诸郡的腹地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然而,就在杜楷与爨昆调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秦军从成都南下的援军也即将抵达,准备将这根深入腹地的毒刺彻底拔除之时,这支搅动了南中风云的奇兵,却如同它出现时那般诡异,骤然消失了。

味县,宁州刺史府。杜楷眉头紧锁,看着最新的军报,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疑云更重。过去几天,各地传来的不再是遇袭的噩耗,而是“击退小股吐蕃游骑”、“收复被焚据点”、“叛乱部落望风归降”的消息。最初,他以为是己方的反击奏效,但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些“胜利”来得太过轻易,吐蕃军队的抵抗微乎其微,更像是一种主动的脱离接触,其撤退井然有序,并未留下任何可供追击的踪迹。

“不对……这绝非溃败!”杜楷勐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张雁用兵,向来诡谲!他南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占领地盘,也不是为了与我来一场决战!他的目的,仅仅就是‘骚扰’!就是要让我们紧张,让我们调动兵力,让陛下分心!”

他立刻铺开南中地图,手指沿着吐蕃军队活动过的区域划过,又对比了各地“敌军消失”的最后位置,一个清晰的、向西北方向收缩的路线图隐隐浮现。“他要跑!在完成骚扰,吸引我军注意力之后,他要撤回高原!”

几乎是同一时间,来自松州前线的加急军报送往洛阳的同时,也送到了杜楷手中——围困松州数月之久的吐蕃大军,有异常调动迹象,部分营寨似乎在悄悄拆除,兵力有向后收缩的态势!

两相联系,杜楷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张雁此计,并非简单的骚扰,而是一套虚实结合的组合拳!以南线之“虚”,牵动秦军布防,缓解松州之“实”的压力,而现在,眼见目的达到,南线骚扰部队即将被合围,松州也难以短时间内攻克,他们便准备全身而退!

“立刻!八百里加急,禀报陛下!吐蕃恐有全线撤退之意图!张雁南线偏师正在向高原回缩,请陛下圣裁!” 杜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不甘。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张雁耍了,对方以极小的代价,成功地将帝国西南搅得天翻地覆,如今竟想拍拍屁股走人!

就在杜楷惊觉的同时,逻些王宫内,一场决定下一步战略的会议也正在进行。

张雁已然从南中前线悄然返回,他虽面带疲惫,风尘仆仆,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计划得售的冷静。他正向论赞弄囊和核心贵族汇报南线之行的成果与判断。

“……臣在南中,袭扰粮道十七处,焚毁大小仓廪九座,攻破戍堡三处,成功煽动大小六个部落重新举事或保持中立。如今,秦军南中兵力已被我调动,杜楷、爨昆疲于奔命,苻坚之注意力,必已为我所吸引。”张雁陈述道,语气平稳,“然,秦军反应迅速,援军已至,合围之势将成。南线偏师,已完成使命,若继续滞留,必遭围歼。故臣已令其分批撤回。”

他话锋一转,指向了松州:“松州方面,我军围攻数月,虽予敌重创,然张蚝据城死守,异常顽强,秦军援物资源源不断。我军伤亡亦是不小,且久顿坚城之下,士气难免疲沓。苻坚统筹全局,北疆压力巨大,陇西已定,其国内战争机器已然全开,国力优势将逐渐显现。若我军继续僵持于松州,即便最终破城,亦必是元气大伤,届时,恐无力应对秦军之全面反扑,甚至可能被北魏趁虚而入……”

他没有明说撤退,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噶尔·东赞域松等部分将领面露不甘:“难道就此放过松州?那我军数月血战,岂非徒劳?”

张雁看向论赞弄囊,沉声道:“赞誉,用兵之道,当知进退。此番东出,我军已达成多项战略目标:一,大败秦军主力于松州城外,阵斩无数,挫其锐气;二,探明秦军边镇虚实与战力;三,成功袭扰其南中腹地,令其后方不宁;四,与北魏达成战略呼应,虽效果不及预期,亦牵制秦军大量兵力。如今,见好就收,保全实力,方为上策。若贪功恋战,恐陷危局。”

他最后加重语气:“此次撤军,非是败退,而是战略转进。我军携大胜之威而还,足以震慑诸羌,扬我国威。待休养生息,整合高原,来日方长!”

论赞弄囊听着张雁的分析,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松州城下日益增加的伤亡报告,以及国内因长期征战而开始显现的物资压力,都让他意识到,张雁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继续耗下去,即便拿下松州,也可能是一场惨胜,对于根基尚不稳固的吐蕃来说,并非好事。与其如此,不如保存实力,巩固此次东征获得的声望与实际利益。

良久,论赞弄囊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先生老成谋国,所言极是!传本王令:松州围城大军,即日起,分批撤围,退回高原!南线偏师,按计划撤回!动作要快,秩序要严,防止秦军追击!”

军令一下,吐蕃军队展现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围困松州的部队,利用夜色和佯动掩护,分批有序地撤离阵地,向后方的险要关隘退去。整个过程迅速而隐蔽,待到城头苦苦支撑的秦军发现异常时,吐蕃大营已然空了大半。

张蚝肩伤未愈,闻讯强撑登上城头,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吐蕃军队,心中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未能雪耻的不甘,更有一种被对手完全掌控了节奏的无力感。他下令派出小股部队试探性追击,却遭到了吐蕃精锐殿后部队的顽强阻击,丢下不少尸体后,只得退回城中。

而在南线,杜楷虽判断出了张雁的意图,但崇山峻岭、丛林密布,想要拦截一心撤退、熟悉地形的吐蕃偏师,谈何容易?秦军扑了几个空,只抓到了一些行动迟缓的附庸部落士兵,张雁及其麾下主力,早已通过隐秘小径,安然退回了吐蕃境内。

短短十余日内,曾经烽火连天、牵动帝国神经的西南两线,骤然平静下来。吐蕃大军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松州城,以及南中诸郡被焚毁的据点、动荡的人心。

当吐蕃全面撤退的消息最终确认,并传到洛阳时,紫宸殿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苻坚看着来自西线、南线的最终战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被戏耍的暴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

“张雁……论赞弄囊……”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名字,听不出喜怒,“倒是懂得见好就收。”

郭质在一旁,小心地说道:“陛下,吐蕃虽退,然其此次东出,虽未竟全功,却亦展示其军力与野心,更兼张雁此獠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其退回高原,必加整合,恐为日后更大边患。”

“朕知道。”苻坚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暖的春光,“他们赢了战术,骚扰了朕,消耗了朕,还安然退走了。但朕,赢了战略。帝国根基未动,国力未损,经过此战,边防之漏洞,将领之得失,敌国之虚实,朕已了然于胸。”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初:“传旨,嘉奖松州、南中守土有功将士,抚恤阵亡者!令兵部、户部,着手制定为期三年的西线、南线边防巩固及军屯计划!令工部,研究改进山地、高原作战之军械!令‘绣衣’,加大对吐蕃内部之渗透,尤其是……盯紧张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