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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只有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

叶凡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在靠窗的一张矮几旁,盘膝而坐。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色常服,正专注地摆弄着面前的一套茶具,热水冲入紫砂壶中,腾起一团白雾。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

“坐。”

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薛礼心中一凛,他本准备好的满腹说辞,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解下佩剑,轻轻放在门边,然后走到叶凡对面,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下。

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叶凡将第一遍洗茶的水倒掉,然后重新注满,将一杯琥珀色的茶汤,推到薛礼面前。

“尝尝。”

“谢王爷。”薛礼双手接过,却不敢喝。

“在府里,没有王爷。”叶凡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叫先生,或者叫别的,随你。”

薛礼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的郡王,心中五味杂陈。

他低头,将杯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先生。”

“嗯。”叶凡放下茶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另一卷巨大的舆图,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缓缓展开。

薛礼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这也是一幅西南舆图,但和他看过的所有军用舆图,都截然不同。

上面没有标注山川河流,没有标注关隘城池。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用朱笔和墨笔画出的,纵横交错的线条和标记。

“这是……”薛礼凑近了些,眼中透出困惑。

“这是另一场战争。”叶凡蹲下身,手指点在舆图上。

“昆州土司,下辖三部,其中黑水部的首领,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为争夺一个女人,已经十年没说过话。”

叶凡的手指,划到另一处。

“姚州土司,看似兵强马壮,但他去年吞并了旁边的两个小部族,手段酷烈,那两个部族的族人,只是表面臣服。”

“还有龚州,那个土司最好赌,欠了大唐商行三万两银子,至今没还上。他的副手,一直想取代他。”

叶凡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

他每说一句,薛礼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这些情报,比兵部档案里最机密的卷宗,还要详细,还要致命。

这哪里是舆图。

这分明是一张由人心、欲望、仇恨和利益编织而成的大网。

而叶凡,就是那个织网的人。

“陛下给了你二十万大军,但那是用来压阵的,不是让你拿去跟他们换命的。”

叶凡抬起头,看着薛礼。

“我不要你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我要你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所有问题。”

“分化、收买、恐吓、暗杀。”

叶凡的声音很平静。

“用他们的刀,杀他们的人。用他们的矛盾,烧他们的粮仓。”

“等到他们互相猜忌,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你的大军,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薛礼听得后背发凉。

他所学的一切兵法谋略,在叶凡这番话面前,都显得那么的稚嫩和可笑。

他学的,是如何在战场上战胜敌人。

而叶凡教他的,是如何让敌人,根本没有机会走上战场。

“打仗,七分在战阵之外。”叶凡站起身,重新坐回茶几旁。

“你这次去,不只是元帅,还是钦差。代表的,是陛下的脸面,是大唐的国威。”

“沿途的州府,会有官员给你使绊子,他们背后,站着朝中的人。他们不想看到你立功,更不想看到西南真的被平定。”

叶凡看着薛礼,话锋一转。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薛礼沉默了。

他想过如何打仗,却从未想过,自己最大的敌人,可能不是西南的蛮夷,而是自己人。

“末将……末将可以上奏陛下,弹劾他们。”他迟疑着说道。

“然后呢?”叶凡追问,“等陛下的旨意到了,仗都打完了。你的粮草被断,军心浮动,前线吃紧,这个责任,谁来负?”

薛礼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军事才能,在这些盘根错节的政治算计面前,毫无用处。

叶凡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铁制令牌,丢在薛礼面前。

令牌的一面,刻着一个“叶”字,另一面,是一头咆哮的猛虎。

“神武军,虎符副令。”

薛礼眼睛骤地眯紧。

他知道这枚令牌意味着什么。

见此令,如见武郡王亲临。可调动武郡王的亲军神武军体系内,一切资源。

“另外陛下已授权,沿途所有的大唐钱庄,驿站,包括锦衣卫在各地的暗桩,凭借令牌你都可以调动。”

叶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谁敢阳奉阴违,贻误军机。”

“不必上奏。”

“你,可以直接斩了。”

薛礼拿起那枚冰冷的铁牌,只觉得它重逾千斤。

“还有。”叶凡补充道,“地方官员若有不配合的,无需与他们废话,直接让锦衣卫查他们的账,查他们的家眷。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薛礼的手,握紧了令牌。

他明白了。

叶凡给他的,不只是军队,还有一个完整的,独立于朝廷体系之外的,后勤、情报与监察系统。

有了这些,他将不再受任何掣肘。

夜,已经深了。

书房里的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薛礼站起身,准备告辞。

今晚学到的东西,不管该学不该学,都刻进了骨子里。

“记住。”

在他转身之际,叶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仁不掌兵,义不理财。”

薛礼脚步一顿,转过身,静静地听着。

叶凡看着他,目光深沉。

“那些西南蛮夷,愿意归化,愿意学我汉家文字,遵我大唐律法的,就是我们的子民。给他们田,给他们牛,教他们耕种。”

“若是不尊教化,冥顽不灵,妄图继续自立为王的……”

叶凡的声音,停了一下。

书房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凝住了。

“可屠城,可灭国。”

“我只要一个,从此以后,再无后患的,安稳的西南。”

“你,可明白?”

当最后三个字落下时,薛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看着叶凡那张平静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那不是对权力的恐惧,而是绝对理智,绝对冷酷意志的恐惧。

为了大唐的江山稳固,眼前这个男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抹去任何阻碍。

哪怕那意味着血流成河。

他终于明白,自己肩上扛着的,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一场简单的平叛之战。

那是一场文明对野蛮,彻底的征服。

许久。

薛礼后退一步,弯腰一礼。

他没有说话。

然后,他站起身,一言不发,抓起门边的佩剑,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