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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成都,夜,灏姠阁。

初秋的成都,寒意未消。

傍晚的锦江边浮动着薄凉水汽。桨声灯影里,“灏姠阁”的灯笼早已点亮,三盏一组的描金红灯沿着飞檐垂挂,将“灏姠阁”三个大字映照得流光溢彩。

阁名取得刁钻,既显“浩渺”之势,又藏“姽婳”之姿,乃是成都城内有名的销金窟。尤其阁中花魁更迭,引得无数王孙公子、富商巨贾竞相折腰。

今夜,灏姠阁的气氛透着几分异样。

前堂丝竹刻意放轻了调门,龟奴丫鬟们皆踮脚而行,目光不时瞟向二楼临江的那间雅室,里头争吵声正一阵高过一阵。

雅室内,黄花梨木八仙桌上摆满精致酒菜,却几乎未动。

临窗而坐的肖先生,面色红润,一身湖蓝色杭绸长衫,袖口滚着银线暗纹,显是刚做完他口中那笔获利丰厚的“买卖”归来。

他回到成都,先拜会了老东家陈邦直陈大人,旋即便邀其同来灏姠阁寻欢。此行另有一个主要目的,那便是为花魁艳如赎身纳妾。

然而此刻,肖先生脸上已无初入阁时的快意。

他指节重重叩击桌面,对着端坐对面的鸨母苏娘子,语气不善:“明人不说暗话,肖某此来,是为艳如姑娘,顺便招待陈大人……”

他朝身旁悠然品茶的陈邦直拱了拱手以示尊敬。陈邦直微微一笑,未置一词。

随即肖先生放下手,语气转冷:“可你却道艳如姑娘在楼上陪客,让我另择他人?!这是何道理?”

见对方明显觉得折了面子,苏娘子忙堆起满脸笑容:“哎哟肖老板,您言重了!实在是您离城这些日子,那位贵客也是天天来寻艳如姑娘,对她也是喜爱得紧。您之前虽提过赎买之意,但咱这开门做生意的,定金未落,自然得讲个先来后到……”

她眼波流转,闪过一丝狡黠:“更何况,那位过路的富商刘老板,也是铁了心要为艳如姑娘赎身,就连价钱……都与我家老板谈妥了……”

“我说过,艳如是我的!”

肖先生声音沉稳,眼底却掠过一丝按捺不住的焦躁。他在灏姠阁为艳如一掷千金已非一日,从她初入阁的青涩,到如今艳冠群芳,眼看只差临门一脚,竟被人横插一杠!心头那股被横刀夺爱的憋闷,如同让其生吞苍蝇。

苏娘子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肖先生您是贵客,艳如姑娘,还有先前承蒙您恩典赎走的萧娘、莲心两位姑娘,都念您的好。只是这艳如姑娘的赎身银子嘛……咱给那刘老板报的是八百两,人家一口应承了。上回跟您说的五百两,怕是不作数了。”

“八百两?”肖先生眉头微蹙,随即咬牙道:“八百两便八百两!现银交割,今晚我就要带人走!”

苏娘子端茶的手一顿,眼中瞬间迸出兴奋。

实际上五百两已是高价,八百两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刚欲开口应承,雅室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

“哟!是哪路神仙,敢跟刘某抢着给艳如妹妹赎身呐?”

话音未落,一个三十出头的矮瘦男子堵在门口。他头戴万字巾,身着玄色绸衣,身后跟着数个膀大腰圆、面露凶光的随从,气势汹汹。

苏娘子惊惶起身,看看肖先生,又看看刘老板,眼神闪烁:“刘、刘老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废话!”

刘老板唾沫横飞:“老子七百两银子都跟你们谈妥了!正跟艳如快活,就听说有人加价一百两想截胡?我能不来?!”

肖先生见他闯进,眉头紧锁,起身拱手,语气冷淡:“在下肖某正与苏娘子商议要事,还请刘老板移步。”

刘二爷斜睨他一眼,鼻腔里重重一哼:“要事?在灏姠阁,还有什么事能大过刘某的事?!苏娘子!”他转向鸨母,语气倨傲,“艳如姑娘的赎身钱,我出一千两!现在就叫她收拾细软,跟我走!”

一千两!比肖先生的出价高出二百两!苏娘子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在刘老板与肖先生之间飞快游移。肖先生是长久的财神爷,可这一千两的价码实在诱人……

“刘老板,这……肖先生他先……”苏娘子搓着手,面露难色。

“先来后到?老子不是先付了定金的吗!”刘二爷猛地一拍桌子,杯盘叮当乱跳。

肖先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视对方:“刘老板,买卖讲究诚信。我已与苏娘子谈妥八百两,岂能因你一句话就坏了规矩?”

“规矩?”刘老板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肖先生脸上,“在老子面前,你的规矩算个屁!”他身后的两名随从立刻踏前一步,手按在腰间短刃上,恶狠狠地盯着肖先生。

雅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剑拔弩张。苏娘子吓得面无人色,瑟缩一旁,不敢吱声。

肖先生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他深知硬此时硬拼,拼绝非上策。

“刘老板,”肖先生的声音忽然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您方才说……一千两,是吗?”

刘二爷见他似有服软之意,得意地哼道:“是又如何?”

“好!好!好!”肖先生连说三个“好”字,朗声道,“既然刘老板肯出一千两,那我肖某便出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

这数字震得苏娘子浑身一颤,远超她的预期。刘二爷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一千两已是他的极限。

“一千三百两!”刘老板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音。

“一千五百两!”肖先生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眼见对方吃瘪,一股报复性的快意涌上心头,反正这银子来得也非正道,花着不心疼。

“做生意嘛,总有手风顺的时候。”

肖先生转向苏娘子,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苏娘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个数,够不够?”

苏娘子的手抖得如同筛糠。一千五百两……之前肖先生赎走的萧娘、莲心加起来也远不及此数!

她哪里还顾得上刘老板那几乎喷火的眼神,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够了!太够了!肖先生您真是豪气干云!艳如姑娘能跟了您,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生怕肖先生反悔,立刻招呼手下随肖先生的人去办交割。

肖先生这才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不卑不亢地面向脸色铁青的刘二爷。

“刘老板,买卖公平,价高者得。您出一千三,我出一千五,苏娘子择优而选,天经地义。若您还能出更高,肖某甘拜下风!可惜……你不能!哈哈哈……” 肖先生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刘二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肖先生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敢坏老子好事!”他目光扫过肖先生,又狠狠剜了一眼旁边看戏的陈邦直。

“给我等着!!”

刘老板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一众随从悻悻而去,脚步声咚咚作响。

雅室内终于恢复了虚假的平静。约莫两刻钟后,苏娘子满面春风地回转,额上还带着细汗,连声道:“肖先生,钱人已两清……”

窗外,夜色渐浓。

浆声灯影鱼跃锦江之上,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