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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近距离的齐射,效果是毁灭性的。两百多颗铅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扑入流寇人群最密集处。

最前方一大片人流仿佛被凭空抹去,鲜血和碎肉爆开成一片红色雾气。

不少人被前排骤然倒下的尸体绊倒,但身后汹涌的人潮在老贼声嘶力竭的驱赶下,依旧疯狂地朝前狂奔,毫不留情地从跌倒者身上踩踏而过。

二十步!

阵后方忽地响起节奏极快、如急雨般的鼓点!他们的队旗随之向前猛烈地连续挥动!

谷满仓立刻跟着号令声,迅速后退至第三排。与他同时行动的,是阵列后一直等待的重甲长枪手。

两者擦身而过,动作娴熟。谷满仓将铳口向天竖直举起,这是营中反复演练过无数次的交替战术动作。

同伍的赵大通和其他长枪手们,顺着队列间的缝隙如潮水般向前穿插,越过火铳手,迅速在前方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长枪阵。

枪尖在昏黄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亮甲如鳞般层层反射,迷眩人眼。

重甲长枪手最前排半蹲持盾,后排身体微微佝偻,尽可能为身后的火铳手同仁让出射界。

十步!

数不清的人头攒动,汇成乌泱泱地浊流,裹挟着震耳欲聋,还混着各种方言的嘶吼、咒骂与绝望的尖叫,朝着坡下这道看似单薄的明军防线全力冲来!

千总秦起明为激励士气,亲自屹立于枪林的最前沿。他高举手中长剑直指苍穹,好让所有千总二部的人都看到他。

“贼!至!!!”

嘶哑的吼声被淹没在潮水般袭来的喧嚣声浪里。

短暂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

稀稀拉拉的铅子最后一次从明军后阵的火铳中呼啸射出,前排流寇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最前面的一片应声扑倒。

但后面的流寇眼见只剩最后几步,纷纷嘶吼着迈过同伴尚在抽搐的尸体,以更加疯狂的势头汹涌而来。

上百支羽箭从流寇后阵歪歪斜斜地抛射升空,划出弧线飞上头顶又落下,大多叮叮当当地落在游击营阵列的盾牌和甲胄上。

五步。

冲在最前的流民,面孔被一种混合着绝望恐惧和被逼出的疯狂扭曲所占据,眼珠赤红,口涎顺着裂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队形,只是被身后群体推挤着,凭着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混乱的冲动,像一群完全失控的疯狂野兽,朝着明军阵线猛撞过来!

在流寇数千人踏起的遮天烟尘中,前排的铁甲长枪手依然如磐石般巍然不动。

听到中军鼓声变得无比急促,他们口中忽然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暴喝。

“虎!虎!!虎!!!”

下一瞬,明军严整的长枪阵线与汹涌而至的流寇人潮洪流轰然对撞!

流寇恍如巨浪拍岸,甲胄的金属剧烈碰撞声、刀锋破空的凄厉嘶鸣声、枪杆折断的脆响、骨骼碎裂的闷响……瞬间交织!

各式武器在人们头顶狂乱地挥舞、劈砍、突刺。

明军冰冷的枪尖如同毒蛇般迅猛吞吐,每一个冲上来的流寇都需要同时面对数杆长枪不同角度的刺击!前排那些几乎没有护具的百姓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成片成片地扑倒在地。

流寇惨嚎声刚刚出口,便被后面涌上的人流踩踏下去,戛然而止。

更多的人持续扑上来,纯粹用血肉之躯疯狂地挤压、冲撞明军防线。

重甲兵防线一度被巨大的冲击力挤压得向内弯曲。但随即又在中军稳定的鼓点指挥下一步步地将阵线反推回去,渐渐恢复了严整的队形。

长枪手们机械且高效地重复着刺杀、回收的动作,每一次染血的枪刃抽回,都带出淋漓的血水和破碎的肢体。

散兵司的散兵灵活地游离于主阵的缝隙之间,用弓弩和鸟铳点射那些在人群中呼喊指挥的头目老贼。

双方的箭矢在空中交错飞舞,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整个战线最前沿,已然化作一片血肉模糊、疯狂扭动的修罗场。

游击将旗下,杨凡面色沉静如水,注视着前方的惨烈厮杀。

他的部队如今老兵比例已超大半,大部分皆是历经大宁血战淬炼出来者。

此刻形势与大宁之时又有所不同,此时身旁有虎大威的榆林精兵策应掩护,侧翼还有机动骑兵游弋,只需稳固守住正面阵线即可。

更何况,阵后还有持续不断提供火力支援的火炮,他想不出来怎么战败。

“流寇势大,却杂乱无章,缺乏攻坚手段,照此看来,难以攻破我军阵线。即便其后继人马全部压上,结果亦然。”盖世才观察良久,得出判断。

将旗下的赞画房成员大多点头赞同。

目前除了已投入战斗的千总二部和散兵司,杨凡手中还握有寇汉霄的千总一部和亲兵司这两支预备生力军。即便流寇将山坡上所有兵力都压下来,他们也有充分的信心千总二部能守住阵地。

“轰轰轰……”

这时,连续的火炮轰鸣声从东翼榆林兵阵地传来。

众人举目眺望,只见是因为满坡的流寇已经冲到了离榆林兵阵地约三百步的距离,进入了其虎蹲炮的有效射界。

十余门虎蹲炮开始发出沉闷的咆哮,将炮弹泼洒进汹涌的人潮。

呜……

一声沉闷悠长的牛角号声,骤然从更高的坡顶压了下来。

榆林兵的虎蹲炮持续不断地轰鸣,炮弹主要砸向山腰处人流最密集的区域。

由于最开始那批流寇已经与游击营前沿陷入近距离混战,为避免误伤,游击营的炮队也已调转炮口,与榆林兵的虎蹲炮协同,将致命的炮火倾泻向山腰仍在不断向下涌动、队形相对密集的后继人流。

由无数人体组成的“地毯”仍在持续向下蔓延。其中部队形虽混乱,但可见许多显眼的红衣身影夹杂其间,此刻他们也混杂在无数的厮养和流民之中,被整体的人潮裹挟着向下移动,队形同样拥挤不堪。

红衣的管队们则在其后不停地咆哮、驱赶,甚至砍杀阻滞者。

“大人,流寇这是要不断投入生力军,增援闯塌天部,企图靠连续不断的冲击一举压垮我军阵线。”

周博文一边观察一边说道,“但他们这般毫无章法、纯凭人海莽冲的打法,面对我军严整营阵和火器,实在难以奏效。”

杨凡亦有同感。他手上兵力充足,战术配置完善,虎大威部还有上千精锐骑兵可作为机动反击力量。

如果坡上三营流寇妄想仅仅依靠这些乌合之众和数量并不占绝对优势的老营,就正面攻破南坡明军的坚固防御,无论如何看,都无疑是痴心妄想。

杨凡扭头看向他的智囊团:“赞画二队对此有何见解?”

盖世才立刻与队里另外两名赞画低声迅速商议了几句,随后紧锁眉头回禀道:“大人,流寇此举,恐非单纯强攻。其原本倚仗山势固守待变,然在我军犀利炮火下,山腰工事已形同虚设,据险而守的优势丧失殆尽。加之陈总督大军正自西而来,其兵力优势正在迅速逆转。此时选择倾力下山对攻,试图正面击破我军,实属不智,胜算渺茫!”

“故此,”盖世才语气肯定地得出结论,“赞画二队研判,流寇如此不计代价、近乎疯狂的全军压上,其真实意图,很可能并非决战,而是……意图突围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