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崇祯七年,七月下旬。

陈奇瑜正式上奏车厢峡招抚计划,疏文送达京师,崇祯帝览奏大喜,当即敕令陈奇瑜“便宜行事”,全权负责招抚事宜。

兵部尚书张凤翼亦力主抚议,朝廷遂准其所请。

“昨日兵部尚书张凤翼还特别上书提及称:‘寇势虽炽,然多系饥民所迫,抚之可省巨额兵费,亦免玉石俱焚之祸’。”

车厢峡南口,卢象升帅帐之内,杨凡正与其对谈。

时值午时,亲兵奉上茶水后便被卢象升屏退,帐内只剩卢、杨二人。

卢象升转述着朝中决议,语气平静却暗藏波澜,“如今民饷繁重,国库空虚,财政窘迫,加之两线作战,朝中诸公之意,亦是最好先安抚一股,方能腾出手来全力应对另一股。故而主流意见,皆是赞同陈总督的主抚立场。”

杨凡今日本是前来南口寻虎大威,解决他的骑兵司把总人选之事。

事后虎大威忍痛割爱,将其麾下一名从戎数年的老部下,同时也是虎大威同族翘楚、蒙古勇士虎洪烈推荐予他。

刚离开虎大威处,卢象升却不知从何得知他来了南口,便邀他至抚标营一晤。

听了卢象升的话,杨凡沉吟片刻,补充道:“除却朝廷风向,地形亦是迫使陈总督倾向招抚的重要原因。

这车厢峡四山峻立,中间峡谷绵延四十里,两侧悬崖陡峭,唯有狭窄通道可供出入。我军虽占据两端谷口,却同样难以展开大规模攻势。此种地形,贼寇可依托峡谷负隅顽抗,而我军若遣兵深入,风险极大。”

卢象升点头称是,随即转而问道:“听闻近日流寇往来陈总督处甚为频繁,尤其是一个闯营唤作李自成的闯贼?”

他并未尽言,实则已得密报,流寇暗中重贿陈奇瑜,承诺每招抚一人便纳银数十两,同时以重宝贿赂陈奇瑜左右亲信及诸将帅,使这些人成为招安的积极推动者。

被买通的核心将领日夜在陈奇瑜面前游说,强调“贼皆饥民,非真反贼,可抚而安之”,不断动摇其剿杀决心,坚定其招抚之念。

“回抚台,确有此事。”

杨凡对此事不便深谈,因他自己作为县河谷守将,亦是流寇重点打点的对象之一,短短数日便收受金银上万两,另有马匹、美人若干。

他并未假意推辞,只要送来,皆是一概照单全收,只是将美女都交由了汉中商人另行处置。

卢象升既提及此事,显是想从他这里探听些消息。流寇深知南口主剿,北口主抚,故求抚之事皆绕开南口和卢象升,直趋北口陈奇瑜处。

杨凡心知此事陈奇瑜也瞒不了卢象升多久,而他既身为北口漩涡中人,便主动说道:“流寇已主动上报受抚人数三万六千余人,并向陈总督承诺解散归农。

昨日那李自成甚至自缚双手,叩首于陈总督马前,哀泣乞免一死。如今不止陈总督,北口许多将帅皆认为这些多半是本性良善的饥民。”

卢象升长叹一声,他与陈奇瑜意见相左已是公开之事,然如今朝廷上下普遍赞同抚策,他亦感到无能为力。

片刻后,他只能说道:“国库空虚,辽饷叠加,百姓已是十室九空。围剿所需军费开支浩大,陈总督奏疏中暗示招降可节省巨额开支,此论调正契合朝中诸公希冀不战而平乱的心思。”

见卢象升难得表露赞同之意,杨凡立刻顺势点头:“主要还是建奴入关时机太巧。若晚上两月,朝堂上对车厢峡流寇恐仍是主剿之声为主。如今两线作战,山西、河南流寇亦未肃清,若能招抚成功,的确可腾出手来应对全局……”

卢象升颔首,他也知道陈奇瑜身为剿寇总责,其所承受的压力,非他所能完全体会。

但他仍叹息道:“话虽如此,然陈总督终究是操之过急,低估了贼寇反抗之根性,以为遣返原籍便可万事大吉。然首恶不除,只怕其振臂一呼,脱困之后,仅需顷刻便可糜烂千里。”

杨凡张了张嘴,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在北口得知,陈奇瑜在招抚协议中要求所过州县具糗粮传送,将安置流寇的沉重负担转嫁给地方官府。

他的赞画房分析,此亦是为日后万一流寇复叛时,便于弹劾地方官员预留后路。

思忖再三,杨凡只回了一句:“然事已至此,抚局恐无可逆转了。”

卢象升闻言,再次深深叹息,显是认可了杨凡的判断。

天子与中枢的态度,直接决定了陈奇瑜的决策方向。圣上对招抚的偏好由来已久,此前杨鹤主抚虽败,但“寇亦我赤子,宜抚之”的理念仍存。

陈奇瑜的计划经崇祯帝亲准,兵部尚书张凤翼也是力主招抚,已然形成自上而下的政策导向。

加之朝堂党争,陈奇瑜作为非东林党人,亟需通过招抚展示政绩以巩固权位。而东林党官员如陕西巡抚练国事等人对围剿的消极态度,更进一步削弱了武力剿灭流寇的可能。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敛去面上愁容,忽而泛起一丝笑意,对杨凡道:“今日不再论此事了。我唤你来,是察觉车厢峡之事将毕,你作为客军,恐不日便要折返川东,特寻你来闲话几句。”

杨凡当即施礼:“末将谨听抚台教诲。”

卢象升摆摆手,三十四岁的清瘦面庞上带着些许温和:“听闻,杨游击你用粮食换了不少流寇的战马?”

杨凡闻言欲起身告罪,却被卢象升抬手扶起,让他重新坐回原位。

卢象升摇头道:“此事虽不宜张扬,但你们北口各营的那些门道,我亦知晓。战事至此,发些偏财也无妨。”

“谢抚台体谅……”

“我只说一事。”

卢象升神色郑重地看向杨凡,目光灼灼。杨凡端坐,坦然迎上他的视线。

“你是个良将,且与我见过的许多营伍将领不同。不止是战术打法和军队,还有你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从未有过,却又说不上来区别具体在何处……

这半年来你屡立战功,待车厢峡事了,我自当上书朝廷,为你请功,至少,一个参将是跑不了的。”

“末将谢抚台栽培!”杨凡当即离座,单膝跪地行礼。

这次卢象升并未立刻扶他,目光投向帐外远方,语气悠长:“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来日方长,若有可能,我盼望日后能在战场上再见到你的身影,还有你的川东营……”

说罢,他方才伸手,将杨凡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