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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千里镜倏然转向明军两翼,“再看他们的夜不收,与我军勇士缠斗,你来我往,竟不落下风!撤退时必走之字,章法不乱。其军阵严谨,铁甲长枪在前,绵甲火铳手始终隐匿于阵型阴影之中……这绝非寻常杂兵!”

坡顶之风卷起扬古利花白的发辫,老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望着四五里外两军斥候殊死搏杀,镶红旗的探马竟被川军夜不收以短弩、火铳逼得连连后退,始终不能逼近对方二里内。

遭此呵斥,硕托贝子面上虽有不忿,却也跟着举镜细观对方军阵。

他虽找不到言语直接反驳扬古利的判断,但心中却仍不以为然,开口道:“不过是铁甲多些罢了,待会厮杀起来多费些手脚而已。我八旗巴图鲁勇士个个以一当十,他们铁甲多正好,夺过来便不用自个造了!”

扬古利摇头不语。这股明军突兀出现,兵锋直指自己,其进攻欲望极度强烈!处处透着反常。

如今亲观其阵,他心中稳妥应对的念头便更加坚定。

片刻沉吟后,他已做出决断。

“传令!”扬古利声音朗朗,“命蒙古骑兵往东西翼密林多设绊马索。再派飞骑速速联络英亲王阿济格,请其尽快摆脱宣大明军纠缠,西向移动,助我军夹击此股明军……”

“额驸!”硕托闻言大急。

扬古利此言之意,竟是要暂且按兵不动,拖住这支明军,等待中路军阿济格数万主力前来合围再战!

见硕托犹要争辩,扬古利面露愠怒,反问道:“我大军深入明境,孤悬在外,岂能承受大败之险?对面这支明军行迹诡异,万万不可遂了他们的心意,与之硬拼死磕!

我等只需在此牵制,阿济格的主力快则两日,迟则三日必至!即便要战,也该让明军来攻我依托的坡地!”

硕托被噎得颈侧青筋暴起,却见老将已不再理会他,再次眯起那双锐利的眼睛,举起千里镜,全神贯注地观察起远处的明军阵势。

镜筒的视野尽头,明军阵中倏然升起一面猩红夺目的大旗,猎猎旌旗在风中狂舞,隐约可见“川东参将杨”几个大字正迎风招展。

“你究竟……意欲何为?”扬古利凝视着那个醒目的“杨”字,喃喃低语,眉头锁得更紧。

……

瓦窑头坡地。

三个千总部的将士已列阵完毕,此时奉命原地坐下休憩,恢复体力。

笠盔连绵如林,肃杀之气弥漫坡野。

六十门火炮巍然屹立于瓦窑头坡顶制高点,完成了射击前的最后准备。

两翼的骑兵司勒马悬停,静待军令。

川东参将杨那面醒目的大纛之下,亲兵司、散兵司一同,皆席地而坐,抓紧这战前最后的片刻宁静。

前排长枪如林,锋刃寒芒与士卒身上铁甲的鳞纹,在秋日骄阳下漾开一片冷冽的波光。

整个军阵肃静异常,只闻坡顶长风卷动“杨”字大旗发出的猎猎声响。

杨凡按剑立于坡腰处,手中千里镜里,清军阵列依旧牢牢固守于青木塔高地,毫无主动出击的迹象。

唯有蒙古骑兵游弋分散于两翼,其态势也不似要进攻,反倒更像是在防备明军撤退,欲断他们退路。

“建奴意在拖延。”他放下千里镜,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恐怕是想要等阿济格的中路主力过来,对我军形成夹击。若待其中路大军合围而至……我军便将陷入重围,胜算几无。”

盖世才适时插言,提供最新情报:“据夜不收最新哨探,建奴并未倾巢而出,其正红旗仍留守大营,看押掳获的物资人口,并防备京师京营可能的出击,京营有千人上下出城背靠城墙列阵。

眼下,我军需要正面应对的,主要是四千镶红旗建奴兵、三千汉军以及千余蒙古骑兵。”

“好!六千对八千,优势在我!”

杨凡语气中带着决绝。

赞画周博文眼睛眯成细线,闪过一丝冷光:“敌将想让咱们去攻他的高地,我们昨夜俘获的那三十七名建奴哨探,此刻正可派上用场。”

杨凡朝身旁的石望微微颔首。

“将俘虏押至阵前!”

石望会意,立刻扬声大喝,“割耳插箭!让对面的建奴好好瞧瞧,他们巴牙喇精锐的下场!”

令旗挥动,坡地间骤然响起一片用蒙古语和满语发出的怒骂与哀嚎。

三十七名被剥去甲胄、仅着单衣的清军精锐斥候,被铁链锁拿,粗暴地拖拽至军阵最前方,暴露在两军视野之下。

与此同时,距林青塔二十里之外的广宁门城楼。

崇祯皇帝朱由检不顾身后几位大臣近乎哀求的劝阻,执意踏上了城楼最高一级台阶。

他此行极为突然,几乎是拍案而起便要亲临前线观战,仪仗一切从简,甚至厉声呵退了多数意图跟随劝谏或护驾的官员,只带了极少数的内侍、贴身护卫以及兵部、内阁的核心成员。

京营与锦衣卫早已沿途净街开道,此刻将广宁门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清军大营尚在十里之外,绝无可能突然袭击至此,但京营仍如临大敌,在城下部署了重兵,以防万一。

崇祯已久未出宫,此次几乎是凭着一股血气涌上头。

然而,当他真正站在这巍峨的京师城墙之上,仰望京畿上空那湛蓝如洗、万里无云的苍穹,感受那毫无遮拦的毒辣日头炙烤着大地时,心中不禁感慨这本该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可眼下,京师西郊弥漫的肃杀之气,却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陛下,城头风大且险,流矢无眼啊……”首辅温体仁带着几位阁臣上前,试图做最后的劝谏。

“闭嘴!”

崇祯头也不回,声音里压抑着焦躁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温卿若惧,可自行回去!朕的将士正在城外浴血搏杀!朕岂能安坐于深宫之内,只听那些模棱两可、语焉不详的塘报?!”

他快步走到垛口前,极目向西远眺。

天地相接之处,烟尘隐隐浮动,但那具体情形,于肉眼而言,不过是地平线上一些难以分辨的细微蠕动,渺若沙粒。

“皇爷,千里镜。”

司礼监太监王承恩深知皇帝脾性,不敢再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一具精良的单筒望远镜双手奉上。

崇祯几乎是抢一般抓过千里镜,迫不及待地拉开镜筒,将眼睛紧紧贴上冰凉的镜片,焦急地向西郊战场望去。

然而,镜筒里的世界依旧模糊而遥远。

他只能看到大地上铺陈开大片移动的色块,如同搅动着的暗红与土黄浊流。

偶尔有点点寒光闪烁,那或许是兵甲反射的阳光;一些更深的阴影在缓慢地移动、碰撞、分离。

他竭力试图分辨旗帜、阵列、甚至士卒的轮廓,但遥远的距离无情地吞噬了一切细节,留给他的只有一片朦胧而混乱的战场剪影,无声,却倍加令人心焦。

“唉!”崇祯皇帝无奈地放下千里镜,重重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喧哗由远及近,自西郊方向传来,直至城下。

几名背着认旗、风尘仆仆的京营夜不收被快速引上城楼。

为首探子见到皇帝,慌忙跪倒,气息未匀便急声奏报:

“启奏陛下!奴酋阵列严密,却……却似乎并无上前接战之意!反倒是勤王杨参将所部,求战心切,正在阵前……处置俘获的建奴哨探!似在以杀俘手段,逼迫建奴出战!”

“什么?!”崇祯闻言,猛地转过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

清军入塞以来,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攻城略地,杀戮文武,掳掠子民,气焰何等嚣张!

他日夜忧愤,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有一场像样的胜利来提振国威、雪此奇耻!此刻骤然听闻敌军竟“不欲战”,而自家军队反在阵前以杀俘手段“逼战”。

这强烈的反差竟让他感觉到了荒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