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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凡不再耽搁,命石望一定安排好传旨太监,自己则带着几名亲兵,策马赶往通州旧城。

旧城城门口,张凤翼的家仆已经提前在此处等候多时。

那老仆衣衫素净,见了杨凡立马过来恭敬道:“杨军门,家主不在衙门。他吩咐了,若军门来见,请移步城东的客栈,家主在那里等候,请军门随小人来。”

杨凡点头,他跟着老仆在通州旧城穿行,来到了一间普通的客栈。客栈极为冷清,此时清军刚退,通州得商业也并未恢复,更是萧瑟一片。

两人默不作声地上了二楼,老仆在一扇房门前停下后轻轻推开门。

杨凡只觉得一股浓郁的药味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张凤翼形容枯槁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中透着死灰,眼窝深陷,呼吸也是微弱,唯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那床边还围着几个年轻子弟,正低声啜泣。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或是感应到了什么,张凤翼紧闭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看到老仆旁边杨凡的身影,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只见他慢慢抬起枯瘦的手,对着床边的子弟们无力地挥了挥,嘴唇翕动,发出不大的气音:“出去,都出去……”

那几个年轻人看了看杨凡,又看了看垂死的张凤翼,只能抹着眼泪,依言依次排队退出了房间。

待屋内人都走后,那老仆最后看了一眼家主,便回头轻轻将房门带上。

房门合拢,隔绝了室内与外界最后一丝声响。

房间里只剩下杨凡,以及床上那具只剩下一口气的躯壳。

寂静中,就连张凤翼那艰难和断续的呼吸声都显得异常刺耳。

张凤翼却努力偏过头,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杨凡身上,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情绪。

此时的大明军事权力第二人眼神浑浊,他枯槁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向床边的矮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杨将军……请近前坐……”

杨凡依言默默来到到床边坐下,他身形挺拔,与床上形销骨立的张凤翼形成了生死两极的鲜明对比。

张凤翼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抽走了他仅存不多的生命力,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勉强平复。

“杨将军……你终究还是来晚了呀……”

杨凡不知对方是说自己今日来晚了,还是勤王来晚了,但略一想来,张凤翼应该说的是后者。

杨凡目光低垂,看着地上投下的窗格阴影:“本兵,末将已尽力赶来了。”

“是啊……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张凤翼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叹息里饱含着无尽的疲惫、不甘。

他陷入了回忆,开始断断续续地地诉说,与其说是讲给杨凡听,不如说是他生命尽头最后的总结。

“兵部尚书……好大的名头,可谁知道……国库已空,边军的饷银……欠了一年又一年,辽东……就是个无底洞,拆东墙补西墙……为了凑饷,我连南京的粮储、南方的漕银都敢动,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说了一段话后他剧烈咳嗽起来,杨凡起身去旁边桌替他倒了杯茶水回来,张凤翼喝过之后,感觉精神好了不少,只是脸上依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我想造火器……想用大炮,可军器局那帮家伙,造出来的鸟枪……三成要炸膛,一门红夷大炮……为了应付皇上,也为了从我这里抠出点银子,同一门炮……能在宣府、大同、蓟镇三地的账册上……都记着……哈哈哈……”他发出几声意味难明的干笑,充满了讽刺。

“皇上……”

提到崇祯,张凤翼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有敬畏,有无奈,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怨怼。

“他太急了……太急了呀,一道旨意让你出击,转眼又让你固守,前线将帅无所适从……卢象升在河南,同时能收到皇上和我兵部相反的指令……这仗怎么打?”

他脸上血色在消退,但倾诉的欲望却愈发强烈:“还有朝堂上那些东林党,皆是误国小人,竟然还骂我弃地卖国,阉党的余孽又骂我畏敌如虎,我提海运辽饷……他们说我是汪直……是通倭;我想修边墙……为了省点银子用了夯土……塌了……压死了人……就成了我的罪状……”

“流寇要剿,边关要守……抽宣大的兵去河南,建奴就破关而入,调回来守着边关……流寇就能打下凤阳……烧了皇陵,死局……这是个死局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压力。

“老夫初出京师督师时,也曾……也曾雄心万丈,以为手持尚方剑,便可号令诸军,荡平丑虏,报效皇恩……”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自嘲的苦涩,但说到此处,仿佛回到当时踌躇满志的时候,脸上竟然涌上些异样的潮红色,连着语速也不再吞吐。

“可出了这京城才知道,我这督师……徒有虚名。”